莫名想起泠潇宫那夜雨疏风骤,她眼睛亮亮的,对他所说的安分认真的回答一句“我知道了”,那时他以为,她也是纯善之人,只是不太懂皇宫的诡谲倾轧而已。
现在看来,她眼里殷殷希冀有些刺人,这么久以来,一切好像不一样了,真的是日久见人心吗?
“浅墨轩,不一定需要你。”她还有多少心思,还要再掀起多上风浪?太子别苑,起秀苑,东宫,现在又是浅墨轩?
“我……”没有想到他会这样拒绝,洛无双心里瞬间一涩,有些找不到话语了,只能低头嗫嚅,“我是真心的,虽然我什么也不会,但是我会好好学的,而且我弹琴很不错。”
“下等宫女,弹琴能做什么?”
苏白月的话本来没有多余的意思,只是想打消她去浅墨轩的念头而已,但听在洛无双耳朵里,却生生有剜肉之疼,好像锐利的刀锋极快的划过肌肤,起初不见血,慢慢看之,鲜血淋漓,疼可入骨。
她想起上次在宫外,他给她的那件衣裳,她一直好好放着,很用心洗干净,入宫之后也是宝贝一样的藏着,最后满心欢喜的还给他,他说,脏了,扔了。
其实她也很痛,也很难受。
这次,也是一样,一厢情愿。
她的沉默,她的难过,苏白月都感受得到,心下不禁有些沉闷的难受,难道自己错了?
看她现在难受的模样,他莫名有些烦躁,加上最近想带她出宫的计划频频失利,现在的她在皇宫像一颗定时炸弹,他不由皱眉,觉得之前那些事情,还是不宜说破。
若是真的说破了,依照她现在这个样子,怕只会有所防范,愈加不肯离开。
吸吸鼻子,洛无双勉强笑起来,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他本来就是一个冷心的人,说话一直这样,不要去过分在意。
反正这也不是头一次脸皮厚了,索性这次好不容易见着了,说清楚才是,她恢复了寻常的样子说:“殿下,咱们也认识这么久了,您看您好歹念点旧相识的情分,我要是去了浅墨轩,做牛做马心甘情愿,绝对不偷懒。”
做牛做马?为苏云漱?苏白月在心里微微一哂。
洛无双不知道,自己的这些话,无疑火上浇油。
好像死囚等待着最后的宣判一般,洛无双等着苏白月的回答,她的脸上是轻松的笑,心里却因为害怕他拒绝而紧张。
“我有一件事要问你。”苏白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如是说。
她看着他的眼睛,还有他眼睛里那一份认真,说:“殿下说便是。”
“你之前在宫外,是怎么和太子认识的?”顿了顿,他依旧凝神她的眼,索性断她后路一般,带着凉意说,“太子素爱美色,这些年阅人无数,以你姿色,恐难入他眼。”
意思很明显,既然常理下苏槿言看不上她,那么就应该是她主动找苏槿言了。
这个理,洛无双懂,但是一瞬难过之后,她忽然觉得自己应该高兴。
他的话,是不是也代表着,他只是在意自己和苏槿言的关系而生气?
不由得,洛无双喜上眉梢,忙摆手解释:“这个我与太子殿下是无意在一次宴上遇到的,朱颜阁的人都知道,后来太子要我跟他走,我一介小女子,又寄身青楼,怎么敢反抗。”
把事情撇清,所有的过错全部推到苏槿言身上,貌似很不错,而且本来就是他的错,这可不算冤枉他。
听到她提起青楼,苏白月有一瞬愧疚,毕竟她入朱颜阁,和他有一定的关系。
可是很快,那愧疚便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狐疑。
前不久和苏槿言见面时,苏槿言明明有说过,宫宴的时候洛无双去东宫找过他,若真如此,洛无双的话,便不能全信,至少她对苏槿言的态度,不能全信。
现在她又来说想去浅墨轩,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太子和苏云漱,她是怎么看待的?
对太子是欲擒故纵,对浅墨轩的苏云漱是死缠烂打,就这样脚踏两只船?这才是她?真正的她。
不过他还没有盖棺定论,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那你为何入宫?”
想了想,洛无双很客观的回答:“家父亡故,颠沛流离,举目无亲,皇命当前,岂可违抗?”
这不,一个无依无靠朝不保夕的可怜小女子形象就这样树立起来了,洛无双很是自得的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一百分。
但是苏白月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笑不出来,他说:“既然入宫迫不得已,那不如离开。”
脑子有种转不过来,洛无双还没有接受他这忽然之间就抛出来的话,有些伤人的话。
他要赶自己走?他很讨厌自己。
好半晌,洛无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强迫自己笑起来,“我,反正我在宫外也没有亲人,还不如在皇宫,挺熟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