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从前初见,她睁着纯真的眼睛,对着他说:你就是皇上?我以后就是你的妃子了,清宁妹妹唤你四郎,那我和国公大人一样叫你景懿怎么样?
他记得那时她的笑,灿烂得让日华失色,日华又哪有她那般温暖?
而那边,可以轻易看出,墙上的画像有些年月了,却被小心的存放着,遥遥看去,依稀可见画像题的三字:吾妻清晚,还有落款的年月:瑾和十七年春——已经二十四年了,她离开也已经有二十二年了。
一时情绪翻涌,他想起过往种种,想起她弥留之际,看着身侧呱呱啼哭的婴孩虚弱的笑,她最后的话是:景懿,这是我们的孩子。
这是我们的孩子,可是你却离开了。
想起这么些年苏槿言的所作所为,他忍不住心里微微一涩,清晚,我该拿他怎么办?
他深吸一口气,想要压下心底强烈的情绪,最终却湿润了昔日神采奕奕的眼。
忽然“吱——呀——”一声,御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有些刺目的阳光从来外面斜斜透入,能听到锦缎质地的宫裙旖旎曳地的声响,来人还未至身旁,他却已经敛好了所有的情绪,恢复寻常。
贤妃看抬眼看着青玉案后的人,勾起一个笑意,随后手里提着食盒,徐徐的走向那人。
她行罢一礼,不待西陵帝开口,她率先将食盒放下,柔声道:“春季愈深,四郎老是犯胃病,又如此费神于国事,这药膳四郎喝了会有所裨益的。”
四郎——这是属于她对他的专称,她一直这样唤他,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你年年如此倒也有心,不过这些交给御膳房的人就好,你不必操劳这些。”话虽然是让她不要再这样,他却已经放下了手里的奏折,她心领神会的打开食盒,自里面取出一套白玉质成的碗勺和汤盅。
她从汤盅里盛了些汤到碗里,姿态优雅流畅,一举一动端的是皇家仪态,她边笑着将碗递给他,边说道:“这药膳里有一味茯苓籽,其色味微苦,若是掌握不了火候恐味道不佳,臣妾怕他人做不好,四郎便无心食用,那岂不是戕害龙体。”
她的声音很柔很轻,像杨花浅淡的馨香,让人听着也是一种享受,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变过。
听着她说的话,他也笑了,眼里带着淡淡的温柔,随后开始安静的喝碗里的药膳。
而她就静静的在旁看着,虽然也已经是梅年数载,可是却因保养得宜而让人看不出年岁来,只觉得此人是个端静的美人,似乎还是春花娇艳的年纪。
喝罢药膳,贤妃收拾了食盒,说到此次的正事,“臣妾想,几日后的宫宴照常设在锦华殿,今年秀女入宫已有数月,皇上还未看中一人,只有些皇子王爷领了些走,臣妾便安排了这些秀女在这次宴会上献舞,若是皇上看中了谁便好行封赏,若是有朝臣看中也可赐婚,皇上觉得如何?”
“这次宴会倒也不是什么正规国宴,不过君臣小聚,倒是你想得周到,”西陵帝笑着拍了拍贤妃的手背,随后拿起奏章看了起来,说到,“就照你说的办吧。”
贤妃颔首笑着,再抬头见他已忙于处理国事,不禁脸上微有些担忧,轻轻叹道,“诸位皇子也已经不小了,是能独当一面的人了,四郎你也该放开些,也好让他们替你分担分担。”
西陵帝眼睛没有移开奏折,随口应到,“朕是担心太子,哪能让他出纰漏以后让人诟病,他还得慢慢学。”
贤妃提食盒的动作顿了顿,眼睛里的神色似有所凝固,须臾即逝。
从她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不远处墙上挂着的那幅画。
贤妃从御书房回到承和殿的时候已经接近午时了,她这才刚坐下不足一盏茶的时间,兰妃便来了。
听着外面宫人的传驾声,紫曦皱眉,低声道:“怕是刚才娘娘回来路过疏影阁被她瞧见,所以现在才赶着点来的。”
贤妃对此不置可否,抬眼看去兰妃已立门口,于是示意紫曦退下沏茶,她端然于座上。
兰妃入得殿来便对贤妃恭敬的行了一礼,贤妃虚虚抬手示意她起身,说到,“坐吧。”
兰妃应声入座,紫曦上前奉茶完便退回了贤妃身边立着。
兰妃只端起杯盏浅酌小口,便开门见山的说道:“臣妾听闻娘娘此次安排了起秀苑献舞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