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风澜云涌(2 / 2)

前两天都捆在柱子上,是王胜保想办法使了银子,松了绳结,如果有人来传就把绳结往身上一套,假装还绑着。

房里没灯,他这会正是独自靠坐在柱子边的地上,琢磨着心事,看到寻梅进来,倒楞了一楞。

寻梅道:“我给了钱,才能来的。大保哥,这日子没法过了,咱们逃吧!”

王胜保疑惑道:“逃?……寻梅妹子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要逃?”

寻梅冷笑:“你倒心宽,就留在这等发卖了?”

王胜保沉默一会:“反正卖到哪里都是当个奴才,我无所谓。”

“倘若回头查出来真相,你也这么安安静静等发卖?”

王胜保盯着她,不耐烦道:“你少胡说八道的,我做什么了!我什么也没做!马惊了我驾驭不好中途逃了,是我对不住主子,只打二十大板卖出去,主家已经很仁慈。”

寻梅大声道:“哈!你这会儿想把罪责推给我一人担了么!别叫我说出好听的来,那马车要不是你做的手脚,怎么会散,那马会惊,也一样是你……”

“住口!”王胜保跳将起来,紧捂住寻梅的嘴,“你这女人!胡说八道敢是疯了么?”

可不是疯了,寻梅神情激动,在王胜保大手底下不住挣扎:“是我猪肝油蒙了心,受张家所贿,害小姐性命……”

王胜保目露凶光,手上渐渐用力,在这个地方是不能杀人的,万万不能杀人,可是寻梅这种疯疯颠颠的状态,若是不杀,她很快自己全盘托出了。这事与王胜保表面关系不大,至多是一个发卖,但是若被寻梅捅出隐情,可就完了。

是以非杀不可,杀了以后无法交差,今晚就得逃。只要逃出何府,找到东家的庇护,谅还能逃得一条性命。

寻梅被他扼住喉咙,渐渐讲不出话,一双大眼愤恨地瞪着这个粗莽汉子,都是不甘,双足不停蹬地。

幽暗的屋子募地雪亮一片,王胜保浑身一激灵,慢慢回转身来。

容明玠神色冷淡的负手而起,强自抑制心底狂澜。

在他身边,是一个官员服饰的中年人。王胜保瞳孔微微收缩,他认得这个人,并非本地行政长官,乃是一个佐官长史。

但是,此人姓常,是少师夫人的娘家亲戚。

何家调查马车失事,并不惊动官府,而是请了这个人来听案,毫无疑问,从一开始,何家就明白这件事的背后有谁。

容明玠这两日一直惶惑不宁,唯恐一个最坏的结果摆在面前,但等事情揭开来,反而平静了。

从第一天见到张姝姝,就明白她是个怎么样的人了,所以面对事实也不该太失望,难道不是吗?

他微笑看着那位常长史,道:“刚才的话,大人都听见了,这两个人,请大人带回去,酌情办理吧。”

常长史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桩事情做下来,人家心里一清二楚,事到如今,徒然嚷什么“那丫头失心疯胡乱攀诬”,只会激怒何家,拿出更多的事实。对方把嫌犯交给他而不是交给本地行政长官,态度说明一切,善了此事,并不想闹大,更不想与张家明面闹翻。

但是通过他,也是警告的意思:不能当何家是傻子,被陷害了还没找到准确方向,以后悠着点。

“好说,好说。”他满面堆笑,没口子的答应,连连作揖,“下官自会处理,给府上一个满意的交代。”

少师府后院,风澜云涌。

向来对膝下一双亲生儿女疼爱若眼珠子的常夫人,破天荒开了祠堂。

不但正式启用家法,打了张姝姝,还作罚跪。

常夫人涕泪交流:“你有多大胆,做事也不说商量一个,就轻易去动何家!心浮气燥,成事不足,若被你京城父亲知晓了,怕不往死里打!”

张姝姝跪在地下,浑身颤抖,她长这么大,没见过母亲如此动怒,更别说吃过一记重的,嘤嘤哭道:“女儿也是为除一个劲敌。女儿打听到,那天在凤凰木林现身的,并不是什么容明玠的表弟,实实是何家那个丫头。花鸟使同样见到了她,妈,女儿是怕耽误了进宫,那就……”

“别说了。”常夫人皱眉沉声低喝,“你父亲若知你这般难成大器,不用说什么对手,他也不会让你进宫。”

张姝姝脸色惨白,拉着她母亲道:“妈,替我想想办法!”

“你别问我,我没有办法,这事瞒不住你爹的,我只能写了书信去,等他发落。”

“妈——”保持沉默的张睿睿开了口,“这事不怪姐姐。”

常夫人和张姝姝一下子都眼泪汪汪地看向他。

“那何家向来自诩清贵,和咱们说不到一处去,姐姐这条计策,几乎是万无一失的。”张睿睿皱着眉,慢吞吞道,“不巧是中途杀出一个齐玄瑢。若没有他,何云烨死了,咱们至多毁两个线人,却除掉一个劲敌。何云烨没死,才令此事被动。但是这种意外,无论我们控制得多好,都是无法事前预料的。所以为了意外怪姐姐,这不公平。”

常夫人本就不想怪女儿,只是着急,连忙顺着台阶下:“但现下如何补救?”

“急什么。”张睿睿笑道,“父母亲大人是不是把何家看得太难缠了,不过是一个致仕侍郎,还有个在朝的也是清流官,还不如何元冲呢。明里的冤家比暗中的对手更易对付,想办法不叫何侍郎起复就是了,以后再慢慢收拾。”

张姝姝急道:“那我进宫还有希望吗?”

张睿睿瞥了她一眼,叹气道:“有爹爹在,进宫有望,太子妃么……”

“弟弟,那天你和花鸟使相谈甚欢……”张姝姝不由得重燃希望。

张睿睿却给她泼了盆冷水:“不行姐姐,快快打消对这位花鸟使的任何念头。你道苏伶是何人?他是……”语音一顿,“他是苏贵妃面前第一个红人,我们现在对苏伶,没辄。”

常夫人厉声道:“听见你弟弟的话了?再不许私事行事,若是有些什么落到这位花鸟使手上,我都未必保得了你!”

张姝姝唯唯称是。常夫人仍不曾轻轻放过她,罚她在祠堂跪足三天,道:“这是罚你私自行事。”

次日备了厚礼上何府,却碰得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道是容夫人为女儿祈福,上空灵寺去了。

常夫人明知她是有意为之,也无可奈何,到了下午,便把从前对何家经营的暗线,一一理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