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玄玥热极了,即使水面清风、案几冰垒,乃至她一进来就觉得脱俗离尘的清凉,也无法不令她此刻两颊通红,汗流浃背。
最郁闷的是,她还不能诉苦。
明明对面何云烨已经非常随便甚至是毫无章法的出子,再三延长通盘杀着的时间,为了彼此面上好看也已经尽力了。
可她还是感到对面的白子一粒粒都落在心房之上,每一粒扣击棋盘的轻微脆响都震得她几欲魂飞魄散。
太不应该!太不应该在没摸清对方真实棋力的情况下就提出这么一个不自量力的要求。
云从打上滚烫的一把面巾,齐玄玥赶紧擦面。恰恰见到何云烨面庞上那一抹娇媚动人的神色,一楞。
听到长者对话,渐渐涉及何家小姐美慧,前面的内容不问可知,很多还是齐玄玥事先给母亲设计好的。
她不禁一笑,云烨对弟弟并非无意呀。
何云烨这个对手太可怕了,她更情愿与她做朋友。只要做了朋友,做了妯娌,在她帮助之下,自己东宫太子妃的宝座,生脚都跑不掉。
想到这里,越发面上添了璀璨笑容,本已畏如地狱,也鼓勇表示还要请教。
容夫人听着话题深入了,下面的话女儿不能再听了,就借故引了尹夫人离开,单留齐玄玥在水榭九死一生,游遍地狱十八层。
容夫人内心颇为踌躇。尹夫人没上门,只这两天元州城内的风声,以及齐府天天送礼来人,她就猜到对方的意思了。
但是,她和何元冲只生一双子女。儿子在女儿的光辉映照之下较为中庸,但早已明经入仕,如今儿子家庭婚姻已成,只等明年随父上京,慢慢等着吏部空缺就罢了。
剩下只有宝贝女儿一件大事。她的婚姻,重中之重。夫妻俩商量多次,首先认同的一点是,不能远嫁。
明年何元冲守丧期满便将起复,不出意外,依然会入职户部侍郎。虽然别家大族家眷都会留在原郡,但何家自恃清贵,向来与别家不同,他们是打算全家随何元冲赴京任职的。
因此,女儿虽眼看着到了议婚的年龄,却从未考虑过在元州解决,预备明年到了京城里,再作打算。
齐总督位高权重,就以他家现今的门第,比何家还高,然而,女儿许了齐家注定就不能随去京城,今后万里迢迢的想见一面都难。再一点,那齐玄瑢是武勋出身,又上栖霞山学艺,肯定是子承父业,继续从武之道了。
对于何家来说,女儿一辈子的和平安宁才是重要的,儿子讨一个武将之后没问题,女儿嫁入武勋可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眼下,还有一桩要紧的为难事。
花鸟使元州选秀,张家知,齐家知,何云烨和容明玠甚至都见到了人,容夫人哪里还会蒙在鼓里。自打她听说以后,就非常担心,万一女儿被选上,别的不说,单只女儿这份心高气傲,在深宫中不得自由的日子就有多难熬。
女儿在家有多么任性、随意,真的只有天知道啊,估摸着面前这位仅仅给自家女儿勉强打上八分的小尹夫人听说了会吓昏过去……
容夫人所考虑的是,如今东宫选妃只在暗处,不在明里,所以时下不禁未嫁女婚约。如果担心女儿被选上,早早许了个婚姻,不失为一个选择。
从这点上来看,齐玄瑢身世傲人,人品出众,文武双全,算得上一门良配。
但容夫人还有她没出口的小九九。她的娘家侄儿容明玠才华横溢,除了女儿世无其匹。只是命薄些,自己娘家这系不甚兴旺,多年来看似寄人篱下,未免声气不扬。眼看明玠就要乡试,功名只在唾手间,象他这样的人才,鼎盛前程指日可待,必能中兴容氏一族。表兄妹二人从小相合,容夫人私心更希望女儿能嫁给侄子。
只是现如今明玠功名未就,只等明年,明年就好说了。
然而明年,会不会出意外,花鸟使选秀,会不会出纰漏?
容夫人心乱如麻,盘算了半天,也没能盘算出一个妥善可行之道。
她想着回头还是和女儿商量一下再说,终于想到了最佳托辞,笑着道:“夫人此来,我已完全明白。但是我家老爷外出,这外事无人可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