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云烨几乎一夜未睡，次日却早早起来了，晨妆既罢，把几个得力的使唤丫头都唤到面前。

她有两个一等大丫鬟问兰和寻梅，年龄较长，快到放出去配人的时候了。雨心、云从、霜飞、雾思四个二等丫鬟，年纪与她相差不大。

也许因为年龄的关系，她平时使着雨心等更随意一些，但象今日要办的正事，还是得由更稳重的大丫鬟来做。

她已写好几张纸，一张交给问兰：“你到咱们仓库，把这上面所写的香料，按样按量分配好了给我拿来。若是库里没有，就让人去买，有些这附近的香料铺子未必就有，让他们往他处去寻来，价格高些是无妨的，若实在买不到，我上面写着可以暂代的，就权且买了来吧。三天之内给我备全。”

另外的纸交给寻梅：“这一张上面是我要的几样器皿，你带着雾思和云从去买，叫几个小厮跟着，但东西须得经过你几个的眼，次等的我不要。若是没有现成的，我这图样都画着，叫人现做就是，三日为限。”

西侧有一间耳房空着，平时不住人，有门直通后院。

正房和耳房之间有个小套间，是上夜的小丫头休息时住着，叫这些丫头搬到倒座间去，这个套间空出来，让雨心和霜飞带着人，把那间耳房收拾出来。

这活可不轻松，房间一直锁着，需先打扫，把少数杂物搬出去，糊上崭新的墙纸和窗纱，再搬进何云烨指定的家俱，丫头们来来去去出入库房十余次，忙得不亦乐乎。终于把正院的容夫人和大嫂方碧荨都惊动了。

婆媳两个闻讯赶来，望着澹怀堂热火朝天的情形，废弃的杂物和打扫出来的垃圾都还堆在院子里尚未清除，小丫头们个个卷袖捋臂，忙得满头大汗。

何云烨把正房和她专用的书房都锁了，倚在门边，时不时闲闲指挥一句。她手上虽还拿着一卷书，但显然是一直不曾打开，都叫她用来遮挡灰尘了。

“我的儿！”容夫人惊叹，“你要把这院子给拆了吗！”

丫头们吃吃偷笑，何云烨不动声色，答道：“母亲，我忽然想着学制香，所以叫收拾一间房出来。”

“学制香？”容夫人皱眉。

时下制香颇为流行，大户人家一般都有套制香的秘法，女子出嫁，倘若能揣着一两种不常见的奇香到婆家，这是很有面子的事，表示其家族是颇有渊源，绝非暴发户出身。

何家书香世代，于这一道当然不差，早有家传香谱。不过何云烨对于闺阁细事不太感兴趣，偏爱天然，房里极少熏香，身上更是连个香袋儿都不带。

容夫人也不着急，大户人家都有香谱，又不是要叫女孩儿自己会制香，女儿不会就不会了，出嫁的时候把自家香谱一带，谁敢小觑了她？

可女儿这是干啥？忽然转性了？想学制香之法？

想学制香之法，那也容易的很呀，对她说一声，叫个制香娘子传些基础技巧，自己照着香谱上来配就是了。

何曾见过哪家女孩儿学制香还要翻天覆地收拾一整间屋子出来——不，容夫人目瞪口呆地看到，下人正在把一个又一个的箱子搬进来，问一声是什么，答说：小姐要的香料和器皿，还有不足的，正在现买赶来。

容夫人随便看了几样，单是一样沉香，就有几十斤之多。

方碧荨噗嗤一声笑了：“妹妹你这不是要制香，你拿它当柴火烧呢。”

明明带有讽刺的味道，何云烨却一本正经地解释：“不是，有些多有些少，沉香是常用的，所以我要的多些，有的就很少。”

雨心掩口笑道：“小姐，那什么腊茶末，蔷薇水，鹿角海棠叶，这会儿想要的多，也要不来啊。”

容夫人听得晕头转向，就知道这女儿了不起，怎么就这么了不起！打小起，对什么感兴趣了，那玩出来的花样一套套的，都是别人赶不上的。这不，从来不爱香呀粉呀，一旦说要学什么了，说出来的香她连听都没听过！

通共就这么一个独养女儿，不宠她宠谁，她这么折腾，又没真把家里翻过天来，容夫人还懒得过问了，笑吟吟道：“好好，随你去玩吧，回头玩出个什么花来，也拿来我瞧瞧就是了。”

容夫人先走了，方碧荨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一事，道：“妹妹，我这有张请柬，你瞧瞧，去是不去？”

她袖子里掣出两张大红洒金的请帖来，递了一张给何云烨，笑道：“人家下了两张，一张给我，一张给你。我知道你素来懒怠出门，本也不想来碰壁了，可我看妹妹玩得这样开心，很有兴致似的，就想问问你，这个热闹，你爱不爱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