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中秋佳节(2 / 2)

何云烨噗嗤一笑,就连段清萝也不自禁地嘴角微扬。

容夫人看着一双佳儿佳媳,坐在他俩中间的宝贝疙瘩,再看几个少年人,个个玉树海棠般清丽娇艳,不禁心花怒放。如此佳节,团团圆圆盛大华美,若以她心愿,简直是不想做官,只要这天伦之乐足矣。

何云煊口中不说,心里憋着一股劲,输给妹妹和表弟这两个天才怪胎也就罢了,难道他还能输给新来的这位段姑娘?

虽然她是自己随父亲自去搭救回来的,各种关节由他打通,跑上跑下很多都是他干了,可是顾着男女,极少见面,印象最深那次就是她母亲自尽她哭哭啼啼哀恸欲绝,那种凄楚的样子他连看都不忍多看。

可从没听见她也通诗文。

等到一首诗做下来,段清萝的诗作果然只是中平,不出错罢了。

何元冲拈着胡须,见儿子竟有巴巴热切之意,掌不住笑斥道:“你个没出息的,难道要和世妹比个高低不成?你十四岁的诗做得还没她好。”

何云烨却道:“清姐,你得罚一杯。”

段清萝站起来,她的微笑多少还带着拘谨,轻声道:“我做得差了,”

何云烨微笑,并不点破她。

段清萝生来是这种性格,倒不是故意掩藏,她后来身为丞相千金,对外仍旧是四平八稳的。

然而,她的能力绝不容小觑。在前世,段清萝是她最得力的左臂右膀,自己乾纲独断,每日经手案卷无数,全靠段清萝替她一一整理,归档,自己有重大难决之事,问朝堂上那些废物多半没用,问诸清姐,总能得到非常有用的思路。

她的才华,需要知她懂她的人才能充分发现。

可惜上一世她错配错信错爱,把一腔痴情的柔丝,死死缠定那个人,以至于终身不幸。

这一世,她定要帮助她,找到知她懂她、全心全意爱她的人。

这种细节无伤大雅,让哥哥得意个几天却也使得。

段清萝饮了一杯酒,面颊染上几分红晕。她容色原是秾艳,此时更是丽色无双。

何云烨又道:“今夜须尽兴,嫂嫂可不能借温酒躲了。你不做诗,剑舞可好?”

这是方碧荨的本行,她没有拒绝,笑笑道:“只有剑而没有乐可不成,妹妹抚琴如何?”

“琴音温和,不衬剑舞,”何云烨笑道,“我的诗正合嫂嫂舞剑之兴,清姐依此弹奏琵琶吧?”

段清萝怔了怔,已有丫鬟送上一把琵琶。她擅弹琵琶从未告诉任何人,而全家被抄她几乎孑然一身投何府,何云烨究是从哪里得知她会弹这个的?

何云烨还没放过容明玠,要他击磬相和,容明玠见大家都兴高采烈,连下人也聚了一圈又一圈,不能扫兴,只得答应下来。

何云煊见妹子有朝他发难的意思,双手乱摆道:“你出诗,表弟击磬,段家妹妹奏曲,我已经出了一个老婆剑舞,再多就吃亏了。”

方碧荨闹了个大红脸,起云台上连丫环婆子在内无不轰堂大笑。宁馨儿听不懂,大人笑,他也瞎乐瞎起哄,跳下凳子往他母亲怀里扑。容夫人好怕他瞎乱一气,等会剑舞那可是真剑,忙把宁馨搂定在怀里,笑指着何云煊道:“也罢了,这油猴儿已经出了两份了,这张嘴是人所不及。”

何云烨做这首诗时已想好这一套玩法,所做正是应景的诗作,既不是过于铿锵,亦不至太过轻靡,氛围刚刚好。

段清萝把诗记在心里,抱着琵琶,转轴拨弦便先定下了曲调。容明玠似是有些诧异地瞧她一眼,原以为只是按着诗作寻一曲意概相仿的古曲,这样子居然是临时定调定曲。

乐声渐响,作穿云之音,玉磬清越不失时机缓缓相和,方碧荨矫若游龙般入场,是浪迹天涯的少年意气,步月流连,衣翻飞扬。上林繁花照眼新,春风得意,指间风雨,琵琵透慷慨金石声。音底渐有幽愁暗生,展眼间月色清幽,离别依依,化作绕指之柔,忽而银瓶乍破水浆迸,荆棘丛生,进退两难,自古恩义两难全,终一曲浩月长歌!

方碧荨扔了剑笑道:“我不行了,妹妹何故把这诗做得这般悲慨,段家妹妹琵琶弹得实在是好,我几乎透不过气来,剑势凝滞,接不上呢。”

何云烨微笑不语。这首诗用江湖代替朝堂,几乎就是她上辈子十六岁以后的写照。

仰望晴明月色,心里怅然想到,前一世在十六岁后,她们全家就再也没有度过一个如此中秋。这一世,搞不好离别的年龄还要前提,但是挟两世智慧,她有信心,一定能换掉那个过于伤感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