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文相闭关之后,文承便下令相府中人低调行事,万万不可惹是生非,又调集了家中好手,将文相闭关之地围得水泄不通,孤身一人在静室内护法,日夜不休,连家中的仆人都不允许靠近,生怕有所不测。
忽地,文承的眼角突然一阵跳动,似乎察觉到有什么动静,他猛地睁开双眼,刚要站起,一只手却已轻轻地按在了他的肩上,一个令人如沐春风的声音悄然响起:“父亲,别紧张,是我。”
“正儿?你、你出关了?”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文承连忙转头看去,只见一素衣文士施施然立于身前,面如冠玉,神色恬淡,衣不染尘,眉宇间自有一股书卷清气,可不正是当朝相爷,文宗圣人,文逸正。
文逸正打量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微微笑道:“父亲,我观您虽是在此静坐,然心中既想着要提防外敌,为儿子护法;又欲利用这段时间炼气悟法,揣摩修行;偶尔还不免要担心相府内外之事。如此杂念丛生,只怕可有些不利于道途啊。”
说来奇怪,他虽是以儿子的身份在教导父亲,却出乎意料地没有任何一丝违和之感,倒像是这两者的身份已在无形之中悄然互换了一般。
闻言,身为父亲的文承面色居然微微一红,讷讷地道:“你说的是,不过老父我自知天资只是寻常之辈,心性也是欠佳,能修到如今的境界已是意外之喜,早就不奢求着能更进一步了。”
见状,文逸正淡然一笑,道:“父亲,古往今来,岂有生而为圣者乎?天资固然重要,但修行一途,若失了这锐意进取之心,那才是真的就此止步了……
我知道父亲昔年曾因心魔作祟险些铸下大错,不过在儿子看来,您实在大可不必对此耿耿于怀,泱泱天下,又岂有完人哉?”
他一边说着,一边来到堂中坐下,随手为自己与文承各沏了一杯茶。
文承来到他身边坐下,接过茶盏,道:“正儿你为文宗圣人,所言自然不错。不过老父的为人你也知晓,总是免不了要想的太多,唉,有时想想,我便辞了官职待在家中,看吾儿治国安邦,教化世人,得享天下之美誉,其实倒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哈哈哈哈!”
“哈哈,父亲说笑了,孩儿今日出关,还未谢过父亲这五年的护法之恩呢!”文逸正执杯相敬,笑着扯开了话题,眉宇间丝毫没有因为文承适才所说,而产生任何自得之色。
这父子俩品茗闲谈,说起这五年来城中府内发生的诸事。文逸正乃是东旭国不世出的奇才,年岁不高,修为却已是超凡入圣,如今出关,更是隐隐有些许返老还童之状,唇红齿白,面容俊逸,其外表竟宛如那些二三十岁的士子一般,乍看去,两人反倒更像是一对祖孙。
“……正儿,你当年闭关,究竟所为何事?我看朝中给出的消息,是你与陛下、太尉、御史大夫一起在劫云中得了神启,需要立即闭关悟道……但我看你当日的模样,可不像是有所感悟,急需突破的样子,这其中,是否另有隐情?”
见出关后的儿子气色甚佳,谈兴似乎也不错,文承立刻迫不及待地问出了这个困扰了他五年的问题。
听到这个问题,文逸正没有急着回答,沉吟了一会儿,却是反问道:“父亲可知陛下他们如今出关与否?”
“太尉与御史大夫两位还是杳无音讯,不知情况如何,不过刚刚宫中倒是有消息传来,说陛下已经出关,此刻正在金銮殿中召开大朝会,百官都已纷纷前去觐见了。”
闻言,文逸正神色一动,微微颌首道:“陛下倒真无愧为天纵奇才,嗯——既已出关,想来,应当也已是功成了……”
“这,正儿此言何意?”文承有些不解,不禁追问道。
“呵,此事颇为紧要,我却不能妄言,还得是陛下的尊口亲自来解释。父亲稍安勿躁,你我父子只需在此等上片刻,相信不一会儿便会有消息传来了。”文逸正微微一笑,举杯抿了一口香茗,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倒令文承的疑惑不禁更加深了几分。
果不其然,两人又坐了一会儿,便忽听得门外有人来报:“老爷,朝中又有消息传来了!”
文承看了一眼身旁淡然自若的文逸正,旋即出声叫那下人直接进屋里来禀告。
那仆人刚一进门,便见到了坐于堂中的文逸正,不禁一愣,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失声道:“相爷,您,您出关了?”
文逸正笑了笑,示意他不必惊讶,温声道:“既然闭了关,自然便有出关的一日。你刚才说朝中有消息传来,是什么消息?”
那老仆定了定神,躬身回禀道:“回相爷,今日大朝会,陛下下旨更改年号为‘神启’,定今年为神启元年。并将效古之圣皇行事,择日亲自开坛讲道,说是要传授世人长生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