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七十八章(2 / 2)

而李刕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周身方圆三尺之地仿佛形成一道无形屏障,飓风连他的衣角都沾不到。

两人之间的差距,以残忍的方式告诉云安,除了全力以赴,没有心存侥幸的余地。

这就是李刕的武功修为,或许半分实力都未使出,纵然在江湖中已算得出类拔萃的云安,也只能被他玩弄于掌股之间,插翅难飞。

李刕将乌黑的逆魂鞭缓缓缠绕到手臂上,看向云安道:“云小友,老夫神功之所以能成,多亏了你送上门的真气。老夫是个惜才之人,你若是此时弃暗投明,转投尸魂谷门下,老夫可以饶你一命,封你为十四长老。”

一行热汗顺着脸颊两侧滴下,云安浑身蒸腾起一股热气的白雾,双眼发红,视线冷漠而凶戾,说也奇怪,就算明知自己不是李刕对手,此刻心中却没有半分畏惧退缩,反而激起浓烈的嗜血杀意。

眼前这个人曾是杀害云氏的凶手,也是要置宋叁于死地的罪魁祸首。他一定要杀了这个人,他要将李刕碎尸万段!

回答李刕的是云安更为刁钻的招式。

交手数个回合,云安再次被李刕一腿扫飞,李刕阴鸷地打量云安,半晌后,捏紧了逆魂鞭,道:“云小友,今日老夫便告诉你,不自量力的下场是什么!”

话音未落,李刕听见宋叁在一旁慢条斯理地道:“不自量力么?李刕,这句话,我要送给你。”

李刕猛地回首,看见宋叁老神在在地借着火光,在欣赏自己手指上的珠宝。

李刕最恨的就是宋叁在他面前永远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以前曲玉管在时,他资质修为等等,皆不如人家,曲玉管武林魔头当之无愧,让他俯首称臣他尚能服从,如今转到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身上,一个经脉尽碎、连武学秘籍都修炼不了的废物,凭什么压着自己一头。可这么多年,又偏生逼得他俯首做小,让他从未扬眉吐气过。他这样野心勃勃之人,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他牙根直痒,紧紧抓住逆魂鞭,恨不能直接绞上宋叁的脖颈,绞碎他的头颅。但他终究是个谨慎之人,图谋许久,为的就是今夜将音玉山庄一举覆灭,宋叁的影卫们未出,他绝不会上了宋叁的当,麻痹大意。

短暂的一交手之后,蛩山山顶恢复一片寂静,宋叁赏完自己指上那价值连城的珠宝之后,忽然站直身体,从白朗腰间缓缓抽出长剑。音玉山庄的剑都是世间名器,长剑剑刃泛着冷戾的光华,照出宋叁噙着一抹艳色淡笑的容颜,他的视线淡淡地落在这柄剑上,柔声道:“李谷主,你莫不是忘了那一夜,我这么一个不通武学的商人,随手一招,便破了你的功法。”

那夜李刕疯疯癫癫,有些事情记得起来,有些记不起来,但宋叁一招击退他他却是记得,也因此知道宋叁挨下他那一鞭的强劲内力,绝不会好受。

可是为什么他要在此时提起?

李刕反唇相讥:“一次巧合罢了,你以为你次次都能那般幸运?!”

宋叁在手中挽了个剑花,剑刃破风之声嗖嗖,毫不在意地道:“巧合?李刕,我让你看看,什么是巧合。”

李刕双目圆睁,骨节捏得咯吱作响,他本就不是投机取巧之人,宋叁的恐吓显然激起了他心底最可怕的担忧,难道宋叁真的知道他的破绽?

不可能。

他这套神功融合了淬毒鞭法、华凌剑法以及掌山拳法,皆是被武林奉为至宝的武学,进刚猛不可一世,退灵动迅疾如电,变招时无隙可乘,佐以巧妙心法,修得深厚内力,古往今来他乃第一人。他闭关多年,方才领悟出一套无出其右的神功,自认毫无破绽。

心念百转间,李刕平复心中的惊涛骇浪,手中逆魂鞭一甩,抽得空气抖动,道:“信口开河,今日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说着五指成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向宋叁的心口。距离半丈时,云安提剑飞速赶到,一剑雷霆般刺出,迎向李刕的五爪。

剑刃对肉爪,李刕却不避不让,五指直接扣向剑刃,发出嗡得一声剑鸣,一股巨力沿着剑刃传达云安的掌心。云安只觉得手臂被震得发麻,巨力未消,顺着手臂震向全身,剑险些脱手而去。

云安忍着一口腥甜哽在喉间,李刕却在此刻撤回爪,但爪下形成的罡风仍如千万片利刃刮向宋叁,云安已来不及调集全身真气,凝起一道内力之墙,他脸色一白,眼瞧着罡风如密网罩向宋叁,却在将触未触的一刻陡然消失于无形,只将宋叁的衣衫稍稍带起。

一直隐匿在暗处的影卫们,身着一身黑衣,戴黑色面具,挡在宋叁身前,以十二条凡人身躯,建筑一道牢不可破的坚墙。

云安长长地出了口气,却见宋叁忽然向他看来,张了张唇,说了什么。

山顶狂风大作,云安听不清。

李刕瞧见十二影卫全出,咧开唇角,阴森森地一笑,逆魂鞭调转,直取云安心脉。云安提剑回防,心中不住揣测着宋叁的唇语,琢磨着他说的是什么,在这种时刻,他怕宋叁有要事吩咐他。

李刕不再手下留情,鞭鞭都带杀气,云安应付地左右支拙,还要分心去琢磨宋叁所说,颇有些苦不堪言。

云安飞身躲过李刕摧心夺命的一掌,气血翻涌,却不防李刕速度极快,一个眨眼腾挪到他后方,匆忙间云安回防,但李刕的逆魂鞭已成翻天倒地之势直追而来,云安顿时倍感压力,却在这生死存亡的瞬间,忽然意识到了宋叁说的是什么——“心肝儿。”

云安:“……”

云安当真不知说什么好,他不是第一次听宋叁这么喊他,但万没想到他居然不分场合不分时机,更不管他会不会觉得羞耻。

李刕怒不可遏道:“你笑什么?!”

李刕还执着于那一夜宋叁破他功法究竟是不是巧合,对阵时云安这一笑简直是在赤丨裸丨裸地鄙夷他。

云安忙敛了唇角淡笑,剑从侧面斜挑,但李刕修为深厚到根本勿需躲避,周身凝聚的真气像一道天堑,云安攻不破。

就在云安颇焦灼之际,下一瞬,无处不在的压力陡然一轻,云安定睛一看,影卫们像一层密不透风的黑雾,将李刕团团围了起来。

李刕站在正中央,逆魂鞭拖曳在身后,冷眼瞧着影卫们,道:“宋叁,你也只有这些手段了么?”

宋叁站在外围,手中仍拿着白朗的剑,笑得满面春风:“当然不止。李谷主,本少主自小在西洋之地,便见识过人们如何围困凶兽。那些灵智未开的野兽,各个青面獠牙,满嘴流涎,极其贪婪,见人便咬,可是被人抓进笼子里,以各种手段戏弄,供看官们取乐。我闲来无事,学了一手逗弄那些蠢货的本领,今夜李谷主有幸,便让李谷主也见识一番。”

李刕怎么会听不出他在嘲讽自己是蠢货,他不想与宋叁多费口舌,十二影卫派来对付自己,他自己身边便无保障,李刕朝大长老一声令下:“杀了他!”

大长老得令,白朗从身后一小厮腰间拔出剑,割断自己的衣角,绑到小萝卜的眼睛上,将小萝卜抱到一块石头处,摸着他的头顶道:“乖,在这等爹爹。”最后扯下一团棉絮堵住他的耳朵。

自己一脚踹飞了一处篝火,提着剑迎向大长老。

两方阵营瞬间混乱地战到一起,篝火燃到炽盛,刀光剑影下血肉横飞,惨叫声不绝于耳。小萝卜乖巧地坐在大石头上,甩着一双细腿,篝火很温暖,篝火前的厮杀像一幕幕无声的皮影戏,直到一股滚烫的血液泼洒到小萝卜的脚背上,小萝卜忙缩回脚,蜷缩着抱住膝盖。

逆魂鞭绞住雨恨剑,云安自上而下,如一支穿云利箭,将浑身的内力倾注于左掌,推向李刕。他并未认为这一掌能中,不过是迫得一刻而已,却未曾想,李刕不闪不避,以背后硬扛一掌,云安怔了一怔,以为李刕又有什么后招,但那一掌击中李刕后,什么都未发生。

既没有后招,在李刕铜墙铁壁的内力之下,这一掌也未造成任何伤害,反倒将他自己震了出去。

云安在空中倒翻开去,警惕地看向李刕,李刕正在应付影卫们,云安又看向影卫们,忽然发现影卫们的阵型极为熟悉。

那是焚香宫的镇宫之宝困龙阵,也曾困过他。影卫们虽身负护卫宋叁之责,但因为所属十二门派,其实从未真正的通力合作过。没想到宋叁居然让他们一道修习了此阵型。

云安仔细打量这阵,发现困龙阵较之当初,似有改良,入阵之后,更难寻破绽。

当初焚香宫弟子,单论修为十分一般,但布阵之后合所有人之力,却能困他良久,如今影卫们比焚香宫弟子厉害许多,配上这阵,困住李刕不难。

云安急忙转向宋叁,在震天动地的厮杀之外,宋叁单手持剑,灿烂的火光映着泼天的鲜血,奇异地将一切为难挡在了身外,云安深深吸一口气,再看向李刕再困龙阵中,犹如困兽之斗,心中忽然涌起无穷无尽的勇气——李刕,不过如此!

然而这念头刚起,李刕的手便探到了他眼前,要掐住他的脖子,云安翻身躲过,逆魂鞭竖着倒刺在他的腿上狠狠一剌,宛如被利齿叼住,自大腿至脚腕,登时撕下一块皮肉,鲜血淋漓。

云安闷哼一声,尚不觉剧痛,李刕蕴含内力的一掌又紧随而至,风声赫赫,这一掌凝聚着李刕十足十的必杀之心,云安避无可避,忽听见宋叁道:“铁山靠!”

云安只听了个响,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宋叁的意思,身体已先行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以背脊贴住李刕的胸膛,脚下一个滑步,哧溜一下闪至了李刕身后。

李刕顿了顿,转头望向宋叁:“你!”同时出招。

宋叁手中剑花挽出,从容自如地一笑:“微曲肘,上步冲靠,旋风双钟!”

云安愕然片刻,身体再次先反应过来,躲过李刕的一击,同时一套连环扫腿踢中李刕胸前。

李刕内力深不可测,云安的一击不疼不痒,反倒一挺胸膛,将云安弹了出去。

李刕怒气滔天望向宋叁,见到宋叁站在崖前,开始不紧不慢地舞剑。

他一身绯色长袍,金玉带腰带,规束得身形挺拔颀长,剑招中因不含内力,丝毫没有杀气,只剩空灵的美感,那张脸在血腥气暴涨的漆夜中,有着雌雄莫辨的绝色,像是一朵蘸饱了血的食人花,无辜地绽放在崖头,李刕刹那间一个恍惚,以为曲玉管回来了,然而待望见宋叁的招式,李刕登时如五雷轰顶!

那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