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七十九章(1 / 2)

噗嗤——

长剑刺破布帛,刺入肌理的声音传来,云安愕然看着挡在李刕身前的软玉。长剑穿心而过,软玉背对云安,面向李刕,满口都是血,他的身体缓缓下滑,手指抓住李刕的衣袖,在李刕跟前跪下,道:“谷主……谷主……是属下无能……那套掌山拳法有问题……谷主,你醒醒……”

李刕一袭黑袍破破烂烂,浑身被利刃割出的伤口,泛着触目惊心的紫气,流出的血也是青黑色的。他背脊僵直,直愣愣地住视着前方,双手却端住了软玉软下去的身体。

空气凝固了瞬息,云安迅速拔出剑,软玉的身体一阵抽搐,李刕陡然清醒,低头看了看软玉的尸身,又看向云安,在那一瞬间,所有人都仿佛感到天地黯然三分,李刕浑身凝满真气,一爪注满内力,带着崩山之势锁住云安的脖颈。

“云安!纳命来!”

变故发生的太快,云安离得太近,没有人反应过来。云安只感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下一瞬,就被李刕扼住了脖子。

李刕双目射出毒蝎般的光芒,手指鉄钳一般,掐着云安缓缓提起。

云安脸涨红,几乎能听见自己颈骨的嘎吱声,雨恨长剑咣当一声,脱手滑出,掉在脚边。

影卫们有人上前救援,被李刕一掌轰飞了出去,同时更用力地捏住云安,其余人不敢再轻举妄动,纷纷退到两侧。

云安浑身是血,有自己的,还有软玉的。他呼吸不上来,肺部几乎要炸裂,向前伸长双手,拼命挠李刕的手臂。

李刕欣赏着云安的濒死挣扎,怒道:“你与宋叁,害我熙儿,杀我长老,今日必血偿!”

他拖着云安,转向宋叁,在看到宋叁的神情后,忽然改变了主意,凑到云安耳边咬牙道:“这么杀了你太便宜你们,我要你们生不如死。”

云安耳中一片嗡鸣,眼前开始阵阵发黑,他努力地维持住一丝清明,听见李刕说:“云安,你难道不怀疑老夫二十年前,怎会有那般大的能力,血洗云氏整门?”

云安陡然睁大眼睛。

李刕桀桀地笑了:“老夫这就告诉你真相。当然是有人相助,那人提前在云氏的井中下了风骨散,老夫赶到时,云氏整门已不省人事,老夫恰巧捡漏而已。云安,你知道,是谁给云氏下的毒?”

云安惊恐地看向他,想开口阻止,却说不出话。

李刕阴森森道:“我给你三个人选。采薇堂曲玉管,禹山派贺天晴,最后一个,”他顿了一下,看见云安的脸在逐渐失去血色,从中体会到一种暴虐的快丨感,“就是你父亲云双化。”

云安脸上血色褪尽,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句:“胡……说!”

李刕道:“二十年前,一纸禁刀令搅得武林血雨腥风,几大门派各自心怀鬼胎,你云氏各个都是硬骨头,自然不服。贺天晴为所谓的江湖大义粉饰太平,云双化只知相助好友,曲玉管与云氏天生仇敌。”李刕目光淬了毒般,“只有这三人有此实力。云安,你可不可怜?枉你一心要为云氏报仇,可这三人,哪个不与你关系深重?你选择谁是凶手?还是说自己代替宋叁、贺天晴去承担这罪孽?”

云安的胸膛剧烈起伏,双手掐进李刕的手臂里。

李刕手中愈发用力:“相不相信你心中有数,天下都说宋叁流着曲玉管罪恶的血脉,可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个!要么你承认你父亲是凶手,你就是弑父杀母的余孽,你该遭天打雷劈。”

云安双眼血红:“你骗人!”

李刕道:“如果你承认贺天晴是凶手,那你认贼作父二十年。”

云安的手指紧紧扣着李刕的手臂,骨节泛着青白,脸上全是虚汗,闭眼吼道:“住口!”

李刕盯住他的双眼,逼迫着他:“若是曲玉管么……”

云安背脊上爬升起一股及其阴冷的骇意,他已经感受不到窒息,额头上青筋暴跳,抓着李刕像是抓住了浮木,浑身颤抖,紧紧闭着眼:“别说!别说!不是!与他无关!”

李刕将云安提到跟前,潮湿的声音刀子一样插进云安的脑中:“无、关、么?”

无关么?真的无关么?

云安忽然感到一阵狂暴的头痛,头脑像是要炸开,耳中不断地嗡鸣,让他开始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李刕是故意的,但他也知道李刕所说是真的。二十年前,放眼江湖,只有这三人可以悄无声息地靠近云氏,不动声色地下毒。在知道尸魂谷时罪魁祸首之际,他就不愿再思考另一个凶手是谁,反正不论怎样,不是曲玉管就好,与宋叁无关就好。

只是他从未想过另两人。

此三人中,不论为了什么目的,必定有一人出手,或许并非刻意相助尸魂谷,但终究为尸魂谷创造了可趁之机。

他要如何抉择,相信谁才是下毒之人?

不论选谁,时至今日,都与他关系匪浅,若血债代代相传,或许他才真正满手鲜血,是那个罪无可恕之人。

云安怔怔地睁开眼。

李刕惊异地发现他浑身都被汗湿透了,像刚从水里捞出一般。

云安双眼无神,视线空荡荡的不知落在何方,紧抓着李刕的手指无力地松了开去,双臂柳枝般垂落在身侧,不再挣扎,任由自己的命脉袒露在李刕眼前。

李刕狐疑地打量云安,一松开手,云安便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失去控制,云安开始剧烈地发抖,在地上缓慢地蜷起手脚,将自己缩成一团,尚未完全团住,他忽然僵直地伸出手臂,抓向地上的雨恨剑,双眸通红,眼中杀意迸溅,手指在触到剑柄之际,又像是被烫伤似的猛然缩回,像那剑是什么极可怕的怪物,他拼命地往后退,似乎要远离雨恨剑。

李刕蹙眉道:“云氏弟子也会装疯卖傻?”

山顶上交手的众人都因变故而停下交手,尸魂谷大长老经常见李刕处在昏聩与清醒边缘,一看云安这副模样,立刻冲李刕道:“谷主,似乎是走火入魔。”

李刕瞥了眼大长老,怀疑道:“真的?”

从软玉跳出来为李刕挡住那必杀一招时,宋叁便知自己所有的算盘落了空,失去一招必杀李刕的机会,李刕此人谨小慎微,绝不会再给他们第二次机会,今夜他们必将凶多吉少。

但眼下他已经并不在意后续应该如何,他抬手拨开挡在身前的人群,视线落在地上苦苦挣扎的云安身上。

阴冷的山风一刻也不曾停歇,电闪雷鸣,一场倾盆暴雨即将喷薄而出。没有人听见李刕同云安说了什么。

狂风掀起宋叁的衣衫,他压住溢到唇边的咳嗽,往前走出两步,白朗急忙来拉他:“少主,是属下疏忽,未能及时排解少夫人积攒在体内的药效,方才走火入魔。”

其实并不是他疏忽,云安修为高深,而且心性坚忍,除了早些试药之际没有经验,心神容易受药物影响,加之各方压力,才会偶尔走火入魔,近些日子,他已经很久不曾如此过了。

宋叁都忘了挣开白朗的手,眼里只剩下了云安,跌跌撞撞往他的方向去。

无人出声,唯有山风在嘶吼,宋叁稍稍往前,尸魂谷众弟子提着兵刃,无意识地往后退开。

宋叁张开手臂,温声道:“欲晚。”

云安动了动,李刕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

云安只是僵硬地抬了抬眸,没有任何反应。

宋叁咳了一声,更加柔声道:“心肝儿——”

云安终于转了转眼珠,哆哆嗦嗦地爬了起来。

宋叁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小心翼翼地道:“来,到我怀里来。”

云安似是有所震动,宋叁屏住气息,紧张地看着他。李刕眼珠骨碌一转,手指立刻守住云安腰间大穴,若云安有任何异常动静,便点下去。

云安像一只提线木偶垂首站在原地,许久之后,缓缓地转动脖颈,抬起眼眸,瞧了宋叁一眼。

就这一眼。

宋叁期盼地向他招了招手。

云安手指微动,忽然揪住李刕的衣袖,往李刕身后一躲。

像一道晴天霹雳落下,宋叁的身体晃了晃,李刕满足地看着宋叁失措的样子,得意地哈哈大笑:“宋叁,老夫敬你有三才,还有造化,亦能心上起经纶,你算无遗策,连老夫都逃不出你的算计,可又怎样?你还是输了!”

他凶恶地劈手抓住云安,将云安拖到身前,枯枝般的尖指抵在云安的颈脉处,尖利的指甲在薄嫩的肌肤上来回滑动,威胁地看向宋叁。

一股气血在胸膛处翻涌,宋叁感到自己口中泛着腥气,用力按住心口,道:“把欲晚还给我。”

李刕兴奋地瞧着宋叁,这么多年,第一次,他终于将那个废物踩了下去!李刕贪婪地享受着胜利的喜悦,两颗褐黄的眼珠闪烁着诡谲的光:“当然可以还,只是,宋庄主,你要用什么来换?”

宋叁一眨不眨地看着浑浑噩噩的云安,道:“你要什么?”

李刕愈发亢奋,枯瘦的双肩难以抑制地抖动,脸上那一滩黑肉蠕动了一下:“宋庄主,你终于也有这一天!老夫要你的命!”

音玉山庄一阵哗然,白朗手中的剑嗡一声发出剑鸣,死死扯住宋叁的手臂,摇头道:“少主,冷静。”

宋叁挥开白朗的手臂,向李刕道:“可以。”

他说得太过云淡风轻,像是菜市上买颗大白菜般随意,让李刕都愣了一下。

这回轮到宋叁反问:“怎么?是你过来拿,还是我过去送给你?”

李刕上下扫视宋叁,不无可惜地想,宋叁这个人,虽身有残废,胆识谋略却天上天下独一份的,道:“宋庄主,当初在整个武林围剿下竟也能起死回生,你的命太硬,老夫怕克化不动。”

宋叁问:“你要如何?”

白朗后背急出一身汗,朝影卫们打手势,影卫们全都拥簇过来,围住宋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