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栩看着她舀芝麻酱,侧脸被一些卷过的小碎发遮住,她鼻子小小的,山根很高,侧面看上去显得很精致。
但她还是一句话不说。
这个角度也看不清她是不是还在生气。
终于,他叹了一口气,向许尧走近了一步,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对不起,老师说的是假话。口红颜色还是很漂亮的。”
许尧这才抬头,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程栩此时离她很近,抬头的瞬间,发丝甚至差点蹭到他的脸颊。
他的双眼清冷而温柔,如同一汪湖水,看向她的时候带着深情。
如此诚恳的眼神,似乎真是在求她不要生气。
因为看到这张脸,即使上一秒还因为程栩对别人笑而生气,下一秒许尧内心又一下子明朗了。
咱们女人果然是阴晴不定的。她心想。
她轻咳一声,耳朵有些红了。
然后她拿过程栩手上的酱料勺子,看着他诧异的眼神,说道,“我帮你舀调料吧,你不是手不好吗?”
声音挺轻,不过语气轻飘飘的,看上去是开心了。
程栩这才放心,随手指了几个调料,然后把碗递给了她,笑着说道,“谢谢尧尧。”
那顿饭说说笑笑也就吃完了,结束的时候才九点钟。
班长又问大家去不去唱k。
气氛很热闹,他一提,就有好几个人立刻举手同意,表示是个好主意。
许尧深知程栩的个性都不会去凑这个热闹,也就摇手拒绝了。
她打算一会儿就去问程栩要不要送他回家。
反倒是林老师和这群学生混得很好,附议去唱歌。
“程老师,难得聚一次真不去吗?”她笑着问程栩。
程栩不带什么犹豫地摇了摇头,喝了口饮料,说道,“不用了,我不适应。”
许尧听到他拒绝邀请很高兴,侧过头笑着问他道,“程老师,我一会儿送你好不好?”
陈知在一旁非常羡慕,酸溜溜地说,“尧尧,你怎么没说送我?”
“尧尧是程老师的爱徒嘛,自然对他最好,”徐梓宜在另一边开玩笑道,“谁不知道上学的时候程老师最宠她。”
许尧没接话。
她知道徐梓宜说的是哪件事儿,于是没搭理她,又问了一遍程栩,“我送你好不好?”
程栩笑着说:“好呀。”
徐梓宜哼了一声,许尧又问陈知,“要不要坐我车?我送完程老师送你。”
陈知笑了一下,“你还当真了,我知道不顺路好吗?”
她和程栩和大家告别后,按了b3的电梯,去了停车场。
上了车后,程栩坐在后排从反光镜里看着她,问道,“你今天怎么不去唱歌?”
“因为今天要早睡,所以早点回家。”许尧很顺畅地回答道,“我后天就开始上班实习了,要每天八点半到单位。”
所以差不多七点半就要起床,这对一个大学生简直是沉重的打击。
程栩听完笑了一下,然后把头倚在车窗上,说道,“那祝你实习顺利。”
窗外是一片灯光,由于这是市中心的商圈,附近很热闹。
外面有放着广播音乐的声音,高楼大厦外的玻璃上还有数字投屏,已经开始迎新春了。
投屏很大,是一个动画片,里面一个捧着红包的小孩在笑。
程栩这才想起,二月初就是农历新年了。
日子一日复一日的过,他只是根据季节增减衣物,别的好像并无改变。
不知不觉,竟然到了新年。
他靠在窗上,脸上洒落着梧桐树叶在昏黄灯光下的倒影。
许尧在等红灯,从后视镜里看见他的神情,没有笑容,眼睛里也没有光芒,看向远处的大屏幕时,眼神落寞到他自己都认不出。
似乎是今天说了太多话,他显得很累了。
“老师,今年过年你能陪我吗?”她的声音忽然在空荡的车厢里响起。
程栩的目光在黑暗中闪了一下,但他没有说话。
许尧又接着说道:
“你知道的,我妈和叔叔带着雯雯要出去玩。”
“我一个人在家,很孤单的。”
她的语气听上去的确有些落寞,一开始是和程栩装可怜,想让他和自己一起过年,但提到自己“一个人在家”时,忽然又投入了几分真感情。
许尧记得自己小时候,和爸爸那边的亲戚一起回乡下过年的时候。
大家一起坐在长条板凳上,手里捧着零食,大伯伯捂着耳朵去点空地上的烟花筒。
那个时候,父母的爱都是她一个人的。
后来爸爸去世后,许梅带着她和傅远之结了婚,她却要变得小心翼翼,甚至担心新娘那一天,会不会被傅文雯赶出家门去。
“到时候,我们去美食街逛小吃店好不好?”虽然程栩不说话,许尧仍在那碎碎念道,她一边说还一边笑,“然后去中心广场看喷泉和烟花,听说今年有音乐喷泉表演。”
她一边说,身后的程栩一边觉得,许尧跑到自己楼下请他吃夜宵的时候的那种温暖感,又回来了。
就好像黑夜破了洞,风抖了抖它,阳光从世界的另一边渗透进来。
那样的希望感,和难以言喻的雀跃与快乐。
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许尧仿佛炽热的太阳,无时无刻不在尝试驱赶着他心中的黑影,用她的温度温暖着一个被困在冬夜里的人。
她说完了之后,后座靠着的程栩才缓缓一笑,用压着声线的声音,带了点缱绻的深情道,“好,那就去看烟花,看喷泉,争取把每家店都吃一遍。”
这是答应了的意思。
许尧心里头雀跃起来,笑嘻嘻地继续认真开车,嘴角扬起大大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