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陆压应都没应,直接就进了大门,弄得守门的鬼差面面相觑。往日陆压再怎么着急也会应一声,但今天却连眼神都没给,明显是心情极差。
陆压抵达后殿时,阎王正在和文曲星君下棋,不知阎王说了什么,惹得文曲星君捏着胡子大笑。
陆压看着那个背对他这边坐着的有些胖乎乎的身影,不知想到什么,脚步一顿,犹豫了一会儿,准备转身。
可那个胖乎乎的身影仿佛后脑勺也长了眼睛一般,还没等陆压转过身,阎王和蔼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这才刚来,怎么又要走了。”
陆压脚步一顿,脚尖一转,走到二人身边,双手重叠放在胸前,微微弯腰,冲二人行礼:
“大王,星君。”
这会子,阎王终于转过身,他穿着一身红色的官服,头戴一顶乌纱帽,露出一张胖乎乎的面容,眼睛因为脸上脂肪堆积,笑起来几乎完全眯成了一条缝,跟个财神爷一样,特别和蔼可亲。
任谁都无法想象,这居然是传闻中凶神恶煞的阎王。
“呀,这不是陆压吗,好久不见,这是上哪儿高就了。”文曲星君笑呵呵道。
文曲星君与完全阎王不一样,是个英俊儒雅的中年男人模样,他留了一副八字胡,笑起来的时候两边的胡子也一颤一颤,显得有些滑稽可爱。
陆压站起身,微微一笑:
“星君说笑了,陆压才疏学浅,除了大王,还有谁能看得上我。”
“哈哈,你倒是谦虚得很。”文曲星君说着又对阎王笑道:
“阎王,你这手下不错,要是哪天你不需要他了,就告诉我。虽然我这儿地方小,但塞一个陆压,肯定是没问题的。”
阎王白了他一眼:
“你这才赢了我一年的灵露茶还不够,还想把我的人也一起赢走?赶紧走,我不想看见你。”
文曲星君也不恼,反而站了起来笑道:
“看你这小气劲,我走还不成。”
“快走。”阎王冲他挥手,一副巴不得他快走的模样。
说完,文曲星君就慢悠悠地走了。
阎王双手拢着袖子,笑眯眯地看着陆压问道:
“你怎么来了?是不是阿福给你惹祸啦。”
陆压摇头:
“不是,是其他事。”
阎王转过身一边拾起棋盘上的棋子,一边道:
“说吧。”
“我记得大王说过,当初捡到我的时候,我只是个凡人对吗?”
阎王手一顿,随即又继续拾着棋子道:
“嗯,是啊。”
“大王还说过,我的记忆全失,三魂七魄破碎,是因为我跌进了轮往生道,被底下的罩风所致是吗?”陆压声音低沉,往日慵懒的眉眼也越发冷冽。
“是啊,我不是说了吗,往生道只可入亡魂,其余生灵掉进去就会立刻被撕碎,更何况你当时还是个人类少年,要不是老夫手手疾眼快把你捞上来,你早就魂飞魄散了。”
说罢,阎王将棋子丢进棋篓里,棋子噼里啪啦地弹起又摔下,声音清脆入耳。
陆压大步走到他面前,双手撑着桌子,俯身与他直视,而后一字一句地问:
“是吗,真相,当真是如此么?”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双眼睛沉如墨水,无声,却充满危险气息,你仿佛可以感受到在那平静之下,有怎样一场风暴,只待你走错一步,便毫不留情地将你卷入撕碎。
刹那间,阎王仿佛从这双眼睛里看见了另一个人。
他眼神微闪,但还是没有避开,他抬手摸了摸山羊胡,一脸淡定的点头:
“当然了,生死簿不就在那儿放着么,你的户籍生平乃至前生,都一一写在上面。你不信我,还不信生死簿么?”
陆压看着棋盘,忽然笑了一下,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这棋盘上的棋子,自以为冲锋陷阵,无所不敌,实则只不过是为人操纵罢了。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这背后的真相就由他自己来揭开吧。
陆压闭了闭眼,敛去一身冷冽,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又是那个慵懒优雅的陆大人。
他一拱手,微微笑道:
“既然如此,陆压就先告退了,扰了大王下棋,真是不好意思。”
阎王挥了挥手,一脸不以为然地道:
“行了行了,你走吧,待会儿我还得去找混鲲祖师赏花呢,别耽误我时间。”
陆压颔首,称了一声是。
等陆压走后,刚才还一脸镇定自若的阎王立像是即松了口气一般拍了拍胸脯,表情一脸惊险。
哎呀妈呀,差点就露馅了。
这活真是没法干了,当年他到底是怎么鬼迷心窍才答应了这件事。
阎王叹了口气,惆怅得望着黑沉沉的地府天镜,心想也不知道还能瞒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