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城一家私人医院里
检查室外的走廊,灯光明亮,消毒水的味道充斥整个空气,这里的地板亮得反光,连机器都是冷冰冰的。
重瑜望着呲呲呲作响的灯管,想起上一次来医院,还是刚被师父捡到的时候,那时候他骨瘦嶙峋,整个人都呈现一种营养不良的状态。师父带他去吃饭,结果吃得太多引起急性胰腺炎,在医院住了将近一周才慢慢好好转。
打那时候起,他就再也没去过医院,即使受伤,也是自己处理。
他一向不喜欢回忆往事,可不知怎么的,和陆压待在一起,似乎总会有各种意外发生。
提到陆压,他微微偏头,看向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男人,他即使闭着眼,也无法抵挡身上所散发的冷峻气息。他身上还是穿着那件黑色旧风衣,脖子上系的灰色旧围巾不知用了多久,颜色已经开始泛白。
所有的一切。一如初见,似乎什么都没改变,但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刚才他们打了电话通知人处理广场的尸体后,便立即带着满身是血少年来了医院。那些血看起来很吓人,但经过医生的初步断定后发现少年并没有受伤,只是处于昏迷状态。
但为了确保他是真的没事,唐北便还是让医生给他做个全身检查。
而陆压到了这儿只说了一句他要休息后便一直坐在长椅上。而唐北刚才接了个电话,急匆匆的走了出去,所以目前只有他一个人在这儿。
这时,有急促脚步声从走廊另一端响起,重瑜抬起头,看见一对夫妇走了过来,妇人约摸四十来岁,长发利落地扎成一根辫子垂在胸前,身上穿着一件中式刺绣白短褂,上面还有六壬的门徽,整个人看起来很是英姿飒爽。
但妇人看起来似乎很着急的模样,柳眉倒竖,步子极快,一边走还一边喊:
“小西,小西你在哪儿?妈妈回来了,快答应我一声。”
一边喊叫中,妇人还一边去探身去看两旁的门,速度很快,只要没有发现目标,便立即看下一个。
“你慢点,不要着急,你这么大声会吓到小西的。”
跟在她身后的男人长相儒雅极了,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见自己的妻子那么着急,虽然无奈,但步子却没有慢下半分,紧紧的跟在她身后。
听他这么一说,妇人猛的停下步子转过身,气势汹汹地道:“小西是我的心肝肉儿,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唐徽音,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跟你没完!”
初时重瑜还不确定他们二人的身份,但听见唐徽音这个名字,他几乎是立即就可以确认,这对夫妇就是唐西的父母,也就是天师界里赫赫有名的唐氏双壁,唐徽音与柳宴。
搞清楚,唐徽音这个名字虽然女气了些,但这确确实实是唐父的名字。而柳宴这个名字一听虽然比较男性化,但本主也的确是女的。
这对少年时便一起成长的夫妇的名声在他们这行可以说无人不知不人不晓,自从二十年前在北海斩杀一头做恶的虎蛟后更是稳居最厉害十大天师榜的榜三榜四,就连不问世事的重瑜也有耳闻。
而此刻,夫妇俩正吵的不可开交,不,应该说是唐夫人单方面的在和唐父吵架。
唐夫人气呼呼地看着唐父道:
“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要在那儿停留多一天,小西也不会……”
然后重瑜忽然就从长椅上站起来,唐夫人只顾着和唐父吵架,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他们,旁边突然站起一个大小伙,也被吓了一跳,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唐家夫妇对于重瑜来说,是一个厉害很尊敬的存在,有点像少女们心中的爱豆。粉丝见爱豆的时候,多半都是紧张兴奋的,这会重瑜也是大脑突然短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唐夫人看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转头看向唐父,用眼神问他是谁。
唐父摇摇头,一脸我也不知道。
唐夫人翻了个白眼,给了他一个真没用的眼神。
然后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问:
“小伙子,你认识我吗?”
重瑜点头。
“你也是天师?”
重瑜点头,但想了想,他似乎并没有加入天师盟,也没有天师盟所颁发的天师证,严格来说,好像并不算天师。
于是,他又摇了摇头。
他这又摇头又点头的,彻底是把夫妇俩搞晕了,两人纷纷一头雾水。
就在氛围即将尴尬时,唐北打完了电话,从走廊另一端走来。他刚把手机放进口袋,就看见了自己那对许久未见的父母。
他愣了一下,随即叫道:
“爸,妈。”
听见熟悉的声音,夫妇俩当即转过头,见是唐北,唐母一个跨步冲向前,握住青年的肩膀,情绪激动地问:
“小西呢,小西在哪儿,他是不是受伤了?伤到哪儿了,严不严重?有没有事?”
唐北被晃得有点晕,再加上唐母说话又快,所以他有点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唐父也连忙拉住她,温声细语地道:
“宴儿你冷静点,你都把小北搞晕了。”
“你让我怎么冷静?!那是我们的孩子!从小到大别说是受伤了,就是一滴血也没流过。现在他生死不明,你让我怎么冷静!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冷血吗?”唐母甩开他的手,激动的大喊道。
重瑜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唐夫人盛满泪水的美眸,以及剧烈起伏的胸腔,就像一台风箱,下一秒就要失去控制。
唐母原本是听到唐西要参加试练才急匆匆的赶回来,但下了飞机之后,又听说唐西失踪了。然后又听说唐北背着个满身是血的少年去了医院,还不知道是不是唐西。于是,他们连水都没喝一口,便又急匆匆地赶来了医院。
唐母本就揣着不安害怕的心情忍了一路,这会子情绪便有些控制不住了。
“冷血?你就是这样看我的吗?”唐父颤抖着声音问道。
但等她吼完之后,看见丈夫眼底的震惊又受伤的神情,她就立刻后悔了,但此时理智并不受控制,骄傲不允许她低头,她的一双美眸仍旧愤愤的盯着他。
眼看着父母就要吵起来,唐北连忙挡在两人中间,迅速解释道:
“爸妈你们冷静点,里面躺着的不是小西。”
“你说真的?”听到这个,唐母立即将吵架这个念头抛之脑后,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臂,眼神紧张,渴望着他说出她想要的答案。
唐北点头,反握住她的手,柔声哄道:
“妈你别着急,里面的是门中弟子,而且他身上也没有受到大碍,医生说他只是晕过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唐母退后两步,直接跌坐在长椅上,拍着胸口自言自语道:
“那就好,那就好。”
此时唐父也从情绪中抽离出来,他低头扶了一下眼镜,随即抬手拍了拍青年的肩膀,柔声道:
“辛苦了,你刚回来还没休息就开始找人,一定很辛苦吧。”
唐北比唐西大五岁,虽然说也已经成年了,该担起六壬的责任。但这年龄放在普通人家里,也就上大学的年纪。发生这种事情,换成其他人,未必能比他做的更好。
唐北鼻子一酸,顿时觉得紧绷的心情好了许多,他摇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