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我也是听我家那混账小子说的。”孙太傅压身靠向卫国公,两人交头接耳:“他说,他受霍子理所托,去立政殿问国公爷你的奏章一事。当日下晌,昭元公主就召集我等朝臣,就那奏章商议。当时在甘露殿,昭元公主与圣人之间似有龃龉,两人面色都不好看,互相不搭理。”
“如今想来,这搁置不批复的人,绝不会是公主。也就是说,公主在那日之前,根本不知道国公爷的奏章。后来一知道了,就立刻召集我等商议。那么留中奏折的,只能是圣人。”
“……对。”卫国公点头:“圣人忌惮的不是我,是公主。”
两人对视。
卫国公收回眼,冷哼一声,靠回椅背上:“没想到昭元公主一介女郎,都比我们如今这个圣人有胆识,顾全大局些。”
“哈哈。”孙太傅笑而不语,接着大口饮酒。
贺兰山脚下
几十个胡人牧民正在赶牛羊,天快黑了,他们要把牛羊赶回营帐附近。牛羊成群结队,“咩”一声“哞”一声地叫着,慢悠悠走着,顺便低下头啃咬地上的青草。
寒风扑面,一名牧民拉高脖子上挂着的皮革,包裹住整张脸,甩鞭赶着牛羊。
他四处闲看,突然发现前方几百步远处有一只棕毛野马,顿时精神一震。
把马套过来,吃了或者献给部落都好啊。
这位牧民抬手扶扶毡帽,打算先过去看一眼。他脱离牧群,迈开腿跑过去,跑到这匹棕毛野马近前。
野马没跑开,安分地垂头啃草。
他试探性地再往前走,野马依旧没动。真稀奇,说不定是哪个部落养的马,落在这了,才这么亲近人。
赚大了!
山岩后,霍哲一行人正密切关注着情况。见那牧民脱离牧群有一段距离,时机已经成熟,霍哲翻身上马,带上几个人,冲过去包围那位牧民。
牧民惊恐,看着眼前来来去去的马腿,扑通一下屁股着地,叽里咕噜大喊着胡语。
霍哲让人迅速捆了他带走,同时吹一声口哨叫上棕毛野马。
回到大部队,霍部部下将棕毛马套回马鞍。霍哲叫来一个懂胡语的属人跟牧民交流,让牧民给他们带路去吉兰泰盐湖。
交流过后,牧民用力点头,表示他知道怎么走,眼神里饱含求生的渴望。
“将军,”副将走过来,瞥一眼牧民,问霍哲:“干嘛要这么费事,我们直接劫了胡人就是,用什么计,又不是打不过那几个牧民。”
“是打得过。”霍哲侧眼看向他:“可打草惊蛇后,你打得赢来追杀的胡人?都吃饱了没,我们继续赶路。”
副将悻悻点头:“也是。”
一行人一路奔袭,根据胡人牧民指路,绕开大大小小的部落,竟然出奇顺利地抵达了吉兰泰盐湖。
苍茫大漠中,一块蓝色湖泊静静凝聚在这里,任风过沙飞。
原来这里就是大漠深处。
众兵卒欢呼,策马在盐湖滩头狂奔。
霍哲凝望片刻,装上一壶盐湖水,作为信物带回灵武郡。
湖水在他手掌间,沉静而无情,不流不动。
这时,副将慌张地快步走过来:“禀将军,那牧民趁我们不注意,跑走了!”他伸手指向南方。
霍哲皱眉,把皮壶挂在腰间,顺着副将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半晌,他道:“算了,我们已经到盐湖,用不上他了。”
“可是我们不认得回去的路啊!”副将发愁。
霍哲抬眼看他:“不是刚走过么,你就不认得了?”
“将军,难道你记得?”副将瞪大眼,满脸震惊。
霍哲转身上马:“废话。召集众人启程!”
“……”副将崇拜地看着霍哲的身影。
回程路上,霍部意外碰上胡人部落,部落的营帐一顶一顶搭建在前头不远处,牛羊的声音传过来。
副将下意识转身要避开,兵卒们个个都跟着勒马转向。
“站住!”霍哲喊住他们:“你们跑什么,又不是打不过。”
副将挠头:“将军,不是你说不能打草惊蛇吗?”
霍哲低头看一眼腰间皮壶,抬头道:“蛇都抓了,还惊什么?我们直接穿行过这个部落,按原路返回。”
“对啊,”一兵卒回过神来,附和:“胡人抓我们又抢不到牛羊,我们从侧边走过去,他们不一定会来追,也未必追得上。大不了打一仗,我们怕什么!”
副将恍然大悟,勒马转回来:“也是哦。怪我跑马太久,脑子都僵了!”
他看向霍哲,再一次被折服。
说罢,五百兵卒一齐从部落旁策马飞奔而过。
几名牧民注意到这支队伍,头颅跟着霍部转了半圈,等霍部消失在远方,他们面面相觑,稀奇地议论几句,随后继续放羊。
这是三日期限的第三日。一大早,卫国公就期盼着城门方向的归人,时不时把目光投向远处的贺兰山。
刚过午时,府卫来报:“禀国公爷,霍将军回来了!”
卫国公腾地站起身,眼睛一亮,抬手吩咐:“快,去请孙太傅过来验收战果。”
“是!”府卫领命。
不久,霍哲踏入府门,朝正堂走来。几乎是前后脚功夫,孙太傅也到了,还有许多来看热闹的将领兵卒。
霍哲行过礼,将皮壶拿出来,递给孙太傅。
坐在左首位的孙太傅接过,拔开塞倒在掌心上,凑近一舔,立刻“呸”一声,脸色顿变。
咸得发苦,还混着沙砾!
他端起茶水灌入喉中,缓过来后连连点头:“是盐湖水,嗯,是盐湖水。”
“哈哈,这还能有假?”卫国公大为欣慰,询问霍哲路上经历。
霍哲讲明来龙去脉,包括抓牧民带路、回程遇上胡人部落,好在都很顺利。
听完,卫国公嗤一声,为老不尊道:“呵,全靠运气。”
同行的兵卒们纷纷不服:“国公爷,这可不是单靠运气两个字就能说过去的。我们不日不夜骑马三天,屁股都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