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1 / 2)

翌日,晨光熹微,御仗尚未拔营,宫人们正在收拾行囊。

尤女史请来太医,领进公主房内。此次赈灾,共有四位太医随行,以防诸人有个头疼脑热,以及灾民中爆发疫病。灾后爆发时疫是常事。

给昭元号完脉,太医回禀:“公主这是劳累过度导致的气血两亏,只需静养即可,切忌忧思太重。”

昭元颔首,神情憔悴:“知道了。”

太医收好药箱,行礼退下。

尤女史将太医送出门,转身就听见公主吩咐:“去传霍子理。”

她结舌,正想提醒公主遵医嘱,不要太过劳累,可转念一想,这不是她能干涉的,便指派了个小宫人去传话。

尤女史上前,准备给昭元梳妆,被她拦下:“不急。”

未几,走廊外响起渐近的脚步声,宫人走进来,后头还领着一个人:“回公主,霍中郎将请见。”

尤女史点头,挥手让小宫人退下。

霍哲一身戎装,一副即刻拔营启程的模样。他看向昭元的脸,发现她并未梳妆,青丝搭在肩头,面容是他记忆里从未出现过的苍白与憔悴。

昭元对他扬起恬淡的笑容:“你来了。”

霍哲若有所思,拱手行礼:“公主。”

“我看你装束齐整,是要拔营了吗?”昭元道,声音很轻,明显中气不足:“那你们得再等我会儿,我还没洗漱。”

霍哲答:“臣等恭候。”

“帮我梳妆。”昭元对尤女史吩咐,而后跟霍哲说话:“子理哥哥,我昨夜跟你说的那些话,你还记得吗?”

房内安静片刻,只听霍哲的声音响起:“记得。”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那就好。”昭元接着说:“我昨夜说过,要你帮我劫富。我们今天就能到华州地界,你不要停留,带着人继续走,到州治所在地郑县,控制住当地富绅和官员,传我口谕,让他们开仓。”

霍哲低下头,领命:“是。”

尤女史站在昭元身后,拿着梳篦为昭元梳通青丝,听见公主语气突然柔弱起来,她说:“子理哥哥,你说你记得,那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其实我刚才撒谎了,我说‘那就好’,其实我心里一点都不觉得好。我害怕你怪我为了一己之私,强留你在身边,阻挡你施展抱负……我一点都不希望你记得昨夜的话。”

霍哲顿了下,否认:“臣不敢。”

“你敢。”昭元拆穿:“你现在就是在怪我,否则为何对我如此冷淡。或者说,你在怪我,但是你自己没发现。因为我逼你,是拿情逼你,是拿理逼你,你无法拒绝,只能接受,可你心里是不愿意的。所以你怪我,却找不到怪我的理由。我说的对吗?”

霍哲沉默。

“我也知道,你有你的坚持和抱负,不愿意蜗居在小小的千牛卫。”铜镜中,昭元冷冽的眼神一闪即逝,但被尤女史捕捉到,让她心为之一提。

昭元转身面对霍哲,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霍哲:“赈灾结束后。”

“这样。”昭元点头:“没关系,我昨夜苦思冥想,已经想到一个两全之策。子理哥哥,我答应你,放你离开,但是,千牛卫需要有人接任。我选定了孙太傅次子孙世周。孙二哥哥虽然功夫不及你,不过,他与你一样出身豪门武族,这样一来,各方势力不会有太大变动。”

千牛卫另一位中郎将程貉,出身寒门,武举授官。他们这类人称作孤臣,唯一的依靠是皇帝,非常时期,皇帝也只能信任他们。所以,领兵的将领中,必然会有一位孤臣。至于剩下的职位,则被各方势力瓜分殆尽,其中牵扯颇多,弯弯绕绕,就连昭元都不敢轻易打乱。

“所以,子理哥哥,你帮我多担待些,尽早带孙二哥哥熟悉千牛卫事务吧?”昭元轻声问,语气是十足的小心翼翼和恳求:“正好,孙二哥哥跟着御仗一起去关中,他就在此处,行事也方便。”

霍哲睫毛扑朔了好几下,答:“好。”

“还有,”昭元按住正在为她挽发的尤女史的手,让她暂且停住,而后站起身,伸手扯住霍哲的剑穗:“帮我打造一副暗器好吗,袖箭就行。没有你在身边,我会害怕,我想要自己的武器,以后你走了,我就能靠它保护自己。”

霍哲张口,良久,才发出声音:“……好。”

得到想要的结果,昭元松开剑穗,任它散落回去,飘零地悬挂在剑柄前。她转回身,在梳妆台前坐下:“嗯,你退下吧。”

霍哲告退,一步步走出房间外,拳头攥紧又松开,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房间内恢复寂静。尤女史沉默地为昭元梳好发髻,为她抹上唇脂,看着她重回光彩夺目,方才的病气一扫而空。

昭元掀眸,发现了尤女史的欲言又止:“你有话说?”

尤女史纠结片刻,问:“公主,您为何要故意设计,引诱霍中郎将心生愧疚?”

昭元轻笑:“被你发现了。”

“再怎么说,”尤女史劝和:“你与霍中郎将毕竟有婚约在身。”

昭元摇头:“没有婚约,卫国公拒了。”

与昭元的轻描淡写相反,尤女史震惊得无以复加,瞠目结舌。

“现在你明白了吧。”昭元瞥她一眼,抬起脸,直视前方:“这是他应受的惩戒。”

面前的女子神情高傲而倔强,眼神中是大无畏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