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自幼便患有咳疾,登基后因日夜操劳,这顽疾便愈发严重起来,最后甚至演变到每至秋冬便常常觉得心肺不爽,心口烦闷,需得太医院的人,一日定期两次地用十八味进贡的药材熬煎一碗雪莲浓汤药,由亲信太监去取,送过来后,等梁帝服下。
自大太监德林郁郁抱病后,这份差事便落在从太后宫中回到御前的太监常安的身上。
如今不过正午,殿下的大臣跪着,他退尽了官帽,把头低伏到几乎嵌进了地里。
他神色万分惶恐,急声分辨,声音颤抖不已,“皇、皇上,请听微臣一言,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林大人被指认贪污受贿必是有人刻意栽赃陷害,求皇上明察!”
旁边一同跪着的男子,闻声看去冷嗤,“栽赃陷害?叶大人好大的口气啊,你的意思是难不成这些上奏的折子上,说的都是假的?”
“这一定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陷害故去的林大人!求皇上明察,莫要被小人蒙蔽双眼……!”
龙椅上的梁帝闻声,他抬眼冷笑,“明察?你还要朕怎么明察?这桩桩件件,每一年的赃款都证据确凿,都统统摆在朕的眼前,你自身都难保了,居然还想替他分辨?你究竟收了端嫔多少好处?!”龙袍的男人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听到这里似是气急了,他怒而站起,倏而将砚台拿起来狠狠砸到跪着的人的面前。
“五年前岭南赈灾的十万雪花银,朕竟不知有多少,都进了你和林德坤的口袋!”
“拖下去,按律处置,那林德坤即使是死了,也给朕治他的罪!”
随后挣扎的臣子被拖走,皇帝做回椅子上,脸色涨得通红。
乾坤宫,皇帝发完一通火,他坐在龙椅前,低头看着手里的奏折,他压抑着火气,伸手揉了揉眉心,忽而抑制不住地掩嘴,低头剧烈咳嗽起来。
常安适时上前,他手里端着一碗药盏,低声俯身奉上,“……皇上,到时辰了,您该喝药了。”
梁帝的火气未消,他静了静气,接过。
放在一边。
常安低眉劝道,“太医院吩咐过,热着喝,效果最好。”
看着琉璃药盏中黑褐色的液体尽数灌入男人的喉咙里被服下后,他起身,接过皇帝手里的药盏,然后退身侍立,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
江景淮真的要走了。
传闻他被荣昌伯爵府的现任家主看中,两族又为江家落没之前的故友和旧交,因而愿意收其为族中门客。
伯爵府没多久就派了人来,三番五次地,要接他过去。
这不知何故惹怒了谢婉凝,她破天荒又跋扈了一回,把人撵了回去。
当第二天,江景淮又以这样的缘由,而站在她面前时,谢婉凝放下了手里的话本,抬起眼,头一次长且认真地,久久注视着他。
“你想走?”
白衣少年静默。
“……那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在一开始就去那荣昌伯爵府,却是来到我这里?”她问。
“我那时并不知荣昌伯爵府的家主,乃是我父亲的旧交。”他沉声道。
她不言,只乏味地眯眼,一边严厉地打量他。
见他眼中始终平淡,她顿觉生气,和仿佛遭到背叛似的不满。
他想离开,可她不喜欢他离开。
为什么早不说?难不成他是想考功名?永安王府不能给吗?明明他对她好,就能得到这一切。
这样走掉,那还不如一开始,便不来。
她在一瞬间烦腻极了。
突然谢婉凝挑唇,她娇笑起来,“是吗?这理由可真是正当,我差点就信了呢,”她的语气里,慢慢带上了一股细微的冷意,“不过,我永安王府,岂是你江景淮想来就能来,想走,便能轻易就走的?”
江景淮的目光缓慢落到她身上,他的眼底幽暗,略微抿了抿唇,随后收紧了放于腰间的手指。
他缓缓道,“烦请宝璋郡主见谅,可我……却是非走不可。”
没有人能阻挡他的计划。
少女闻言,气笑了,一双妩媚的杏眼冷冷的,闪着逐渐蔓延开的怒意,看着妖娆极了,“哦,是吗?”
“是,”他抬眸,沉沉地道。声音比高山上的溪水还要清冷,一点一点,自少年薄透的唇边,流泻而出。
“……郡主一直以来,只把景淮当作一个可以随意利用的玩意儿,而我,”他慢慢收紧了腰间的手指,一字一句地道,“……不愿再做这么一个玩意儿。”
陆景淮转过身,他在她的怒容之下,从容地转身,推门离开。
他要的是这天下。
包括她。
作者有话要说:想要评论和收藏qwq
持续得到反应才能激情倍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