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监常安从书阁密道内走出,绕开来到数里开外的后殿,走到宫道上,顺着来到乾坤殿外。
他理了理衣服,上了乾坤殿的白玉台阶。
待眼前的小太监为他撩开门帘,他躬身拿拂尘走进去时,没走几步抬起头,见不远处的梁帝正神色阴寒,他撑着手,独坐乾坤殿主位之上。
身边的太监宫女们,神色赔着小心。
忽而,皇帝拿起了身边的玉瓶,狠狠地朝地面砸了过去。
“岂有此理,皇后她竟敢……这般对朕!真是岂有此理!”他怒吼。
一声巨大的脆响过后,华美的瓷器顿时四分五裂。
身边侍立的侍女仆从们见状,立刻齐刷刷跪了一地,低头不敢言语。
心内则苦不堪言。
今日惠美人因谋害皇嗣而被贬为庶人打入了冷宫,刘后则遭禁足,被罢免六宫之权,这份差事就暂且落到了温贵妃和丽妃身上。
他到底是没有发落皇后。
看着满地狼藉,梁帝坐回龙椅,他神色无比阴沉。
但不仅如此……他仍给了她体面,还并未下多少惩罚。
就因为今日此事,那位西宫里早已多年不闻后宫之事的太后,也插了手。
他本对皇后有轻微不喜,而如今更甚。
男人此时满脸怒容,他剧烈喘息着,黄袍的胸口处一起一伏着。
——后宫的皇嗣本就不多,皇子更是没有几个,何况前两年,他还接连夭折了好几个孩子。
惠美人入宫十余年来一直没怀上孩子,皇后的手脚到底干不干净,他看着所谓的证据,细细一想,也着实可疑。
而太后极力保护皇后,竟连一丝的惩罚也不能有。
想到他宠爱的妃子因落胎儿惊吓过度的痛苦模样,梁帝在心痛之余,他心内自是对此痛恨极了。
殿下,常安上前几步,他跪身行礼,不动声色打量了梁帝此时的脸色。
接着他便压着嗓子,不紧不慢地道,“奴才常安,给皇上请安。”
听到声响,梁帝烦闷地抬起头,见原是他来,神色顿时微松。
他随意地一摆手,“是常安啊,别跪着了,快起来吧。”
“谢皇上。”
“从慈安宫来到这,可还习惯吗。”
梁帝略微平息了怒气,一边问他。
常安起身,低眉顺目,无比恭敬。
他谦恭沉稳地答道,“回皇上,奴才一切安好。太后大娘娘能放奴才回皇上您身边,奴才不敢耽误,这就来了。”
“好,但你年纪大了,若是来这里后感到不习惯,想回去,朕也不会拦你。”梁帝说。
他身边的太监常安本是得力惯用极了的,自三年前就被太后要去,近日他不知何故,身子竟多日不爽,却每每清晰地念起来从前的种种,因而触景生情了许多事。
于是他便找人,把此时伺候太后的太监常安,给调回了自己的身边。
“谢皇上体恤,但奴才是万万不会,奴才今朝能再度侍奉您,是奴才上辈子积了大福了。”常安说道。
“好,母后竟然肯放你回来,朕也是高兴,”梁帝拿了身边的一盏茶,拿开盖子喝了一口,随后他安排道,“那以后,你便和德林一起伺候朕吧。”
德林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专门包揽皇帝的日常起居,出入书房正殿,无比亲近。
此话一出,一旁正低着头侍立的太监德林抬起眼,眼神复杂地看了殿下的常安一眼。
常安的嘴角微挑,他忙跪了下来,磕头谢恩,“多谢皇上。”
之后,却因当天的一番动气,怒意未歇而气血上涌,梁帝一时伤了嗓子,没多久,就犯了咳疾。
连着几夜的咳嗽,却始终不见好转。
身边的太监常安见此,他便派人炖了一碗雪梨汤,日夜供着,梁帝连着服用了几日,这才觉得喉咙爽利了不少。
又见他同德林亲近,随后几次换人试探,表现得皆为合理得体,谦卑恭谨一如三年之前,全无陌生之意,可见其一点也无变衷心。
于是梁帝对他更加宠信。
而后宫内,这才安分了不到几日,梁帝某日在退朝后,他忽而听到宫里的下人们偷偷议论着,听闻的一些从东宫里传来的事。
他细细听了会,便当即拍案而起,勃然大怒。
——
十里长街,此时喧嚣不停。
两匹良马并行,一匹是枣红,一匹为素白。
品相极佳,两匹马此时迈着四蹄,慢悠悠地行于一道。
“说实在,我还是不懂你潜进永安王府里,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略带疑惑的声音,此时慢慢响起,湮没在一片嘈杂的话语声里。
街市之上,二人拿了东西后,方潜出了大内皇宫,陆景淮和钱之涯早已换上了另一身衣装,正在长街上并马而行。
汴京的街市正是一片繁华,即使秋意浓烈,寒风微起,也丝毫不影响其通宵都开着市。
夜市热闹,特别是行至最繁华的地段,特意避开规整入夜的街道,两人可以稍微放松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