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在宫里捂的严严实实的事，还是漏了风声，不过三日，就从公主府传遍了名门仕族。

听闻云府从昨日起闭门谢客，甚至撤下了挂在匾下许久的双囍灯笼。

“瞧瞧那些个爱听是非的，这门婚事，八成得黄了。”老鸨子吸着水烟，靠在舷窗下望着江对面出神。

沿江的高楼茶馆里，好几日座无虚席，说书先生连夜编撰好一套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细节充盈，指名道姓，有始有终。

讲者声情并茂，听者津津有味。

末了，只听先生一拍案道：“枉费长公主一片痴心，这云二郎竟四处留情，折辱皇家颜面，云家的仕途怕要走到头了。各位听客，且听下回分解，看陛下要如何处决这负心汉！”

老鸨子嗤笑一声，吐出口长长的烟：“真该报官把这些人抓了去，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也敢编。”

淡白烟雾在日光下通透流转，不一会就融进了茶盏上的袅袅水汽中。

我笑了笑：“编的再扯，也有人爱听才是啊。这钱倒是好挣，不然我们也摆个台子说书？”

“不成不成，现在满城都是说书的，陛下迟早要重罚。早一时晚一时，就怕咱踩个正着。”

我频频点头：“所谓流言止于智者，咱不挣这最后一分钱。”

老鸨比了个大拇指：“姑娘说的对！”

“不过宫里头沉默这么久，真是意料之外……”我想了想，问道，“前朝最近有什么事吗？”

“没有。”老鸨摇头，“也就近来山阴频繁滋扰边陲，陛下焦头烂额，派了云亲王去巡抚。”

“邸报拿来我看。”

她赶忙呈上，我仔细读过想了一想，觉得不妥：“这邸报，是今日印发的？”

“是。”

“公文辰时才写罢刊印，城门都未起钥，云亲王难道昨日就走了，可昨日城中未听闻有行军……”忽然，我心一沉，“不对，这分明是连夜率军出关。”

老鸨也一惊：“城中有皇令，逢酉落钥，只有急行军才会破例夜开，淮南这是……又有山匪了？”

我摇头：“井芮亲自去的，怕不是镇压义军的小打小闹。”

老鸨一拍手掌：“难怪民间都传言成这样了，宫里头一点动静也没有，这是怕民心动乱，拿退婚一事转移注意啊。”

她匆忙忙喊着“不好不好”，赶紧派人去万事屋。

影十八赶到时，带了封书函：“这是兵部季侍郎的私函，早上刚拿到。季家曾受殿下提携，他特来警示，北关山阴大军压境，怕生战事，请姑娘早做准备。”

果然……

我点头，反而镇静下来。

压下心里波涛，理了一遍思绪道：“知会孔夫人，让她通知淮南孔家，及时避难。再派几个能说会道的，去烟都商会发商队停函公示，清理仓房开始屯粮油盐茶。”

“是。”影十八低顺着眉眼问道，“那宫里头的事还用打听吗？”

我抠着衣袖的手倒松了松，叹了口气道：“不用了，这婚退不了了。”

战局未稳前，朝廷要靠退婚之事转移舆论，退不了才能被长久议论。可失了这次机会，便是再无退婚的可能了。而一门婚事，早晚有一天要过大礼的。

想到这，不知怎么，心口愈发堵了几分。

可转念一想，娶了公主，云予便能安稳顺遂，却又有股无名欣喜，一时五味杂陈。

影十八看我静静坐着，一言不发，以为是在担忧，便劝道：“门主莫怕，万一打到了烟州，燕山军还可护得门主和殿下周全。”

我哂然一笑：“云亲王久经沙场，倒也不必小看他率领的辰龙军。对了，废黄缎的买主查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