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僵住般,许久才艰难道:“你答应过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说了十几年的喜欢,都是假的吗?”
四目相对,他眼里先有了泪光。我鼻尖一酸,也险些红了眼。磨炼了数年的忍耐与伪装,让我瞬间冷静了下来。
“对,”我吸了口气,“都是骗你的。”
他身影猛的晃了晃,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我从心到口瞬间僵硬,强逼着自己不去看不去想,强忍着要去攀扶的冲动,直到掌心被指甲钻出片湿热。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一遍又一遍的摇头:“不是这样的,如果你真的不关心我,何必要亲自去弄那些证据?”
一语中的,像颗炮弹在我心里炸出了片窟窿。
两小无猜十几年,我就像本被他翻烂的字典,一举一动都烂熟于心。
“你觉得你很了解我,是吗?”
我有些生气,那是种被窥探看破的羞愤,而自己却无法看透他多一分。
虽然看不透,可我却知道怎么能伤到一个人。
于是我在那道充满了希冀的视线里颤了颤肩,冷笑几声:“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还你的人情。听懂了吗?为了还你自降身份,替我开罪、帮我娘治病的人情。”
以语为刃,字字诛心。
云予彻底愣住了,眼里的光也随之瞬间淡下,变成了死寂般的灰黑,远远看去就像一方即将湮灭的灯烛。
我滚着喉头,积攒出最后一口气,摸出崇州郡守私吞赈粮的证据,准备吹灭黑夜里最后的光亮。
“这些东西能帮你平冤。从此之后,我们,就两清了。”
我放下札简,随着尾音一起轻柔地几近无声。
云予目不斜视,仿佛没有看见一般,语气平静又消沉:“如果我不要呢。”
“那就准备被削爵分权,贬去边陲。”
意料之中的沉默。
连局外人都知道怎么选,更何况一向以克制和聪颖号之的他。我开始懊悔为什么要问出这句话,明知他经不住反问,明知自己会在清醒里慢慢忍受希冀破碎的疼痛。
后来才明白我自始至终想要的,不过是个态度,好比长乐殿上的维护,好比眼下再一次的“我不要”。
可现在的我只是紧张的盯着他,当沉默陷入谷底,寂静里我看到自己的心火灭了。
一瞬间透彻心扉的冷凝固了流淌的热血,促使我缓缓站起,僵硬的身体绷断了那根名为情的弦。
权势和我之间,他又一次选了权势。
好,真好。
我突兀的笑了一下,酸涩让眼底疼的一阵胀痛。
而他的视线缓缓落到札简上,声音低如轻风:“我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是一路人。”我已经不想留在这了,慢慢后退,直到半边肩膀没入阴影,面前是无尽的虚空。
那幽深的黑暗,仿佛轻轻一跌,就要万劫不复。
想到以后他不必踏进这样的深潭,能在赤阳下平安喜乐一生,我又弯了唇角。
这一次无关讽刺与痛怆,只有淡淡的一抹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