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瑛面色焦急道:“先生,出大事了。”
我微蹙眉,约摸猜到与唐家堡有关,便示意他继续讲。
“方才早朝,都察院呈清辰龙通佞的奏状,阖朝轩然。陛下下旨,要以谋逆罪将唐家军押解回京,唐家堡……全族下狱。”
果然,即便能预料到这个结果,可亲耳听到,依旧让人意难平。
我吸了口气,努力平复气息:“淮南败北,总得有人担责,你不必如此惊慌。”
“可太子殿下……”
我心一沉:“殿下怎么了?”
“圣旨方下,朝臣噤若寒蝉。唯有……”祝瑛捶首急叹,“唯有殿下以此案重大、应三司同办为由,请陛下暂缓问罪。又言云詹事已带回休书,替唐氏妇孺和幼童求情。”
前朝缛事,东宫本不得涉兵政。当初为防上官窃权,离越权衡再三才决定先手,向上奏请唐家军镇压。
如今兵败,此案一出,他不可能不知要避嫌,怎么还会亲自下场求情。
“他这话,不似一时起意。”
我细想了想,忽身子一僵,急骂道:“左思右想防着他,倒忘了唐婕妤!”
“先生是说……”祝瑛忽而明白过来,“唐萧是殿下的岳父,唐惊鸣又是他的股肱挚友,殿下本就心有愧疚,此时婕妤一求他,殿下难免心软才……”
他长叹道:“唉,陛下本因殿下私荐辰龙不悦,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不仅如此,他犯了大忌。”
我急得满额瀑汗:“唐萧旁系和旧世交,必会借太子势头趋附。若此时殿下结交的那些大臣里,有一两个不懂审时度势的站出来替他说话,陛下必误以为殿下在朝廷里结党营私,心生忌惮,可就麻烦了。”
话音未落,东宫又来快马,那臣子还未来得及下蹬,便被围得水泄不通。
祝瑛挤去探消息,片刻后沉着脸,朝我点了点头。
“群臣附奏,陛下怒斥之,要将殿下押入天牢待审。”
天牢,大华王室授拷宗亲的府衙,非谋权篡位者罪不至此。
皇帝,是怒到极点了。
我一时喘不过气,脑海中闪过数个计谋,却都是杯水车薪,远水解不了近渴。忽而想到一个人,忙问:“云亲王可在?”
“淑美人一早去了王府,已请他入宫了。”
不管皇帝和他这位叔叔关系如何,唐家堡麾下还有南泞雀、西川甲、东汐师三军,若皇帝一心要收缴兵权,井芮必如坐针毡。虽唐家堡迟早定罪,那也是能拖一时算一时。
且井芮一向护着离越,有他在,殿下应无大碍。
尽管如此,我依旧等了片刻,待散朝圣旨传来,才知东宫被封查,太子面壁思过,无命不得私出。
我松了口气:“禁足也好,这外头漩涡重重,怕他执意要查什么,把自己牵扯进去。走罢,以他心性,定不想落魄之时,被许多人瞧作笑话。”
祝瑛走了两步,忽顿足。
“先生,詹事台要清殿,就连崇文馆也停业休整,那东西是否需整理一番?”
他此话倒提醒我记起件事,便低声问道:“封宫要清的都没什么,只是先前让你办的事……”
“驳回御史台弹劾殿下的愿书?”他思索一番,“只有几位清流上言,都已退回给各御史了。”
“本想要缓和皇帝猜疑的,如今殿下到这个地步,这步算前功尽弃了。倒难为你,私挪安国公的玺印不容易罢?”
祝瑛脸皱成一团:“在御史台老头子的印尚且能用,换一处才怕要被发现。”
户部的清宫官署来的极快,崇文馆被牵连封查一月,遣散学生后,留待学正盘问画押便各自放出馆去了。
中秋后,因战事国库浮亏,宫用朝廷供奉都一再减半,民间禁令办举庙会等铺张庆典,连麓岳山的流水诗会也顺命推延。
我居嫌吏之身,回府后也随太子一并禁足,五日十日不外出尚且可忍,可幽居近月时,便闷得欲爬墙了。
方翻上木梯,墨烟便匆匆来报:“大公子,都察院来人了。”
似是瞥见那人沉黑的官服,我惊得从云梯上摔了下来,忙整衣行礼,询问来因。
他言语简洁,只一句便让我骤然清醒。
“唐萧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