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卿长奚(1 / 2)

画扇 咕噜喵 1196 字 2020-11-06

乌云压城,雨催怒急。

殊不知砍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

我沉沉立在阴霾雾雨里,满面绯色宛若坠入昏黑梦境,耳畔哭声不绝于耳,只觉整个世界都浸在暗红里,凄厉如似地狱。

忽一席漆黑身影挡住半边雨幕,我麻木抬首,望见张冷若冰霜的脸。

卿长奚。

同我初见他那般,不苟言笑,拒人千里。我笑了笑,这样的人替我打伞,是觉怜悯前来施舍么……

“卿衙内走错了,”我虚弱地抬指道,“你父亲在邸下避雨呢。”

都察院能称衙内之人,除了新任三品巡抚的院首之子卿清,旁落无人。素闻他生性凉薄,从不结营党敛私贿,一直独善其身。

想来此处可笑,当初只因他私携我入诏狱了却唐萧心愿,我还枉自揣摩此人身份,认定他内热外冷,同那个寡义的卿清无半分联系,却不过同人字长奚罢了。

旁人碰见卿长奚,都绕路遁走。我从不认为,此情此景,这人会逆流,替我遮风挡雨。

他拨开红雾,擦净我的脸。

一句话未言,只朝天轻轻出念那句未完长诗:“愿为忠臣安可得。”

我微楞:“然诺多死地,公忠成祸胎。”

便闻他缓缓吐出一句:“都是些文武双全的好男儿,可惜了。”

说罢他缓缓转身,朝那轿辇方向拱手道:“清人微言轻,恳请大人卖个人情。”

哗——

清雨荜拨淅沥,城楼宁静无声。

良久,轿辇绣满蟠蛇底纹的帘帷拉开道长缺,借着依稀光影,端坐在绒锦团垫上的人,终伸出双苍驳的手,轻柔摊开掌心,宛若在等什么。

卿长奚虚躬,取下枚腰间玉佩,便有堂子京阿谀捧走。

他面色未起波澜,依旧同方才那副淡淡模样:“谢大人。”

上官棋摩挲阵玉佩,并未多说,堂子京察言观色打诨几句,收戍兵朝转城北离辇而去。唐氏妇孺见状,都疯跑到刑台,抱尸哀啼恸哭不止。

刑场尤在枭首,我闭眼不忍多看。许只有一柄伞,卿长奚顺着我走到街角,隔着雨幕,面色冷淡地眺视不远处惨像。

雨丝犹刀,虽还灌入湿满的袍中,已能回温几分触感。如一根紧绷的弦骤然断开,一阵眩晕袭来,我身形微抖,差点站稳不住。

许察觉我的失态,卿长奚眉首不动声色地蹙上须臾。

他解开黑衫,粗粝睨了我一眼:“洗干净还回来。”

瞧着湿透贴身的里衣,在氤氲雾气里显得跌宕起伏,我忽觉额首烧热几分,顾不得沾满血腥的手,就兀自接过穿好。偌大袍衫余留几分温存,套在我身上竟觉些许暖意,便提摆裹紧才不至过于宽松而垮塌。

他身形颀长,同我并肩而立,冰凉目光始终定在刑台上,不曾侧目。

我忙拱手对礼:“多谢卿巡抚出手相助。”

“你未免高看自己。”他不甚领情,语气依旧淡漠,“我同你,没这样的情分。”

换那日他口出不逊,我定不悦问责。念及当下他确有施恩,还为解围同上官棋换了个人情。官场之上,谁人都知金山银海比不得一位仕途明朗之人的承诺,何况还是未结党派的卿长奚。重恩之下,必当谢。

我便不动分毫:“下官掂量过,深知卑微臣身配不上卿大人的承诺,这谢,是替唐家堡谢的。”

“不必。”他淡淡就翻过了。

仿佛那枚品相极佳的玉佩,从未离身送到旁人手中一般。他依旧眺目在氤氲雨幕里,就像方才只是顺手给了件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