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一片里,掌心落入一方温润,离越拉住我回旋上马,朝谷口疾驰而去。
夜风如刀,在迷雾中割出一道狭长口子,马儿猛然撕开敌群,只稍转弯便能跃出谷口,行入大道。
忽身后有破空声响起,一支穿云箭略过重重防围,直指离越袭来。
我惊呼:“当心!”
眼看躲闪不及,我迅速扯下头顶木簪狠狠刺入马腹,马儿受惊猛扭身,那支冷箭擦身而过。
转瞬,已疾驰入大道。
我闷哼一声,探手下,腰间已被血濡湿成片,宛若一朵妖冶罂粟,在掌心猩红又刺眼。
几乎瞬间,一阵无力与绵软渐渐侵蚀而上,席卷而来的,还有铺天盖地的冰寒刺骨。
寒天散,见不得伤口。
“画山……”
似有人唤我。
我垂手,身子如沉入雪海,缓缓下坠。
“何画扇!”
我猛然清醒,差点一头栽下,回旋间已被离越紧紧护在胸前。
那一刹那,我看清了百米开外,黑衣人执剑涌出峡谷。
“你怎么了?”离越问的急切,勒马的手也紧上几分。
风如刀子般,钻进袖袍里,我拢紧披风盖住伤口,蜷成一团不住发抖。此势地险,绝不能多停留片刻,便心一横,咬牙摇头:“没事,应是毒发。”
“忍一忍。”
离越柔声揽紧我,耳边传来箭镞斩落的破碎声。不多时,黑衣人渐渐被甩出视线,再奔袭一段,便能看见客栈在风中飘摇的旌旗。
鬼影子勒马,却发现人去楼空。
伙计打了肩巾出来,递上一卷密信。
他阅罢,面色阴沉道:“明德皇后要亲自到北宫门相迎,一个时辰前,他们已经出发了。”
离越清润脸庞上眉头深蹙成川,他一节节捏碎薄纸,指骨攥得发白。
“好,甚好……”他压住呼吸,“即刻回城,不要让皇后,空欢喜一场。”
今夜的烟都城,风平浪静。
一如既然地繁华艳丽,车水马龙,红灯十里。
万家灯火辉煌如星河,忽一行飞骑破开这静谧,在人海中搅起阵阵水花,便沿罗水向南驰去了。
来往行人见怪不怪,抬拳责骂两句便又挤进人群里。
今夜捞月楼人满为患,所有人都想登上那最高顶俯瞰皇宫,去一睹明德皇后芳容。众人谈笑间,不知谁惊呼一声,所有目光齐齐朝北宫门望去。
朱门两侧起,四面仪仗开,粉黛宫娥踱步生莲,香炉袅袅薄烟。
明德皇后一袭熏紫金蝉服,雍容华美不可方物。她望着缓缓驶入宫门的太子舆,露出一抹宽心之笑。
忽然,漆黑如墨的夜空上升起一团星光,随轰隆巨响,绽成万千烟火。
众人哗然,连抬辇的小黄门都忍不住抬头观望,不曾注意一抹黑影略入舆内,溅起珠帘轻移。明德皇后敛眉,似有些恍神,侍奉一旁的姑姑咳了声,她方挪回目光。
太子舆落到朱门前,姑姑上挪一步,笑意盈盈道:“娘娘等候多时,终迎殿下平安归来。”
舆中静寂,无人回应。
姑姑堆满笑意的脸略僵,便又重复一遍,依旧未闻其声,她咦了声,便探手去掀那锦帘。
指尖方触到织锦,便被一只修长的手拨开帘子挡了回去。
离越躬身贯出,一袭四爪蟒袍公整不苟,翡翠金玉琢成的发冠衬得他愈发气贵,一双剑眉入鬓,星眸直直望住皇后,竟带着淡淡威仪。
他挥衫跪拜:“儿臣,请母后安。”
女子微讶,唇边弧度略消退半分。她楞了一瞬,忙挪步扶起离越,打量后蹙眉道:“清瘦了些……”
我立在城楼上,看鬼影子扔掉燃烬的火柴,将打空的烟花推到罗水沉下,才安心扶着墙缘缓缓倒下去。
鬼影子七手八脚靠过来,掀开我的披风,面色愕然:“不好,快送去清河小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