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淮南起义(1 / 2)

画扇 咕噜喵 1591 字 2020-11-06

七月流火,天气渐凉。

烟都城的夏花如晚昏红霞,落满半城人家。可橘园内人影幢幢,黄橙橙的果子如灯笼般挂满枝头,一片生机盎然。

长亭孑立,学生们白衣攘攘,都围坐在一紫衣银冠男子旁。

“今日辩题是,”祝瑛摊开白宣,略讶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学生们左右顾盼,便拢手秘谈,脸上皆露难色,一时纷纷摇头。

“这是晏子使楚的史典,世家尚且无解,这可怎辩?”

“无据可引,这黑白都难立啊……”

“是啊,先生怎么出这种题,不如先看别人怎么作答……”

“肃静。”祝瑛握拳咳了两声,众人这才缄口静默,齐齐朝主位望来。

我正煎茶,掂起半两桔皮置入滚水,这才抬眸瞥了眼阶下的新生:“谁想先来?”

少年们垂首,无人出列。

“这是馆中肄业的考题,若连这种辩题都不敢作答,谈何春闱?不如卷铺回家,崇文馆可不是收留所。”

一语如石投湖,在这静谧亭中激起几圈涟漪。不过片刻,便有人挥袖上前:“先生,学生不才,但为一试。”

“分盏。”

侍者呈上陶盘,燃艾熏,方竖起蜡烛,祝瑛便在众人惊诧下,坐到那人对面。

他微躬身:“请。”

两个时辰转瞬即逝,在座诸生半数上辩,皆败在祝瑛唇下。恰膳房来宣,我嫌他们输的太难看,便提前散了课业。

祝瑛同我走在橘林里,不解问道:“那句辩词分明是春闱考辞,先生为何要说成肄业题?”

“这批学生虽拔萃,可眼高心傲,认不得别人学识高过自己。需让他们知道,人如众山分高低、流水有深浅,这馆内学子百千,还不容他们置喙。”

祝瑛顿了顿:“先前贺廷闹事,还以为先生不在乎,是学生愚钝了。”

我瞥他一眼,随手摘了只橘子,剥开尝了瓣,觉甘甜便掰予他。

“我若是你,待他赢无对手,再提对辩。何必费两个时辰,讲的口干舌燥。”

“学生也是气不过……”

嚼碎橘籽,一味苦涩在嘴中弥漫。我没再说,两人默默走在石宽路上。

学馆初肄业,众学士忙着宿房修葺、学生辩驳、槐下开市等杂事,主课都由我担着。因同学生交涉密切,又顾忌女儿身暴露,便以病由在馆中隔离办公。

偏偏有个叫贺廷的,仗着榜首之名,联合新生上书,谏我仗宠骄枉不能言传身教,冲到我寝居里,破门而入。

若非水热待散,那刻我应在沐浴。有惊无险,避过一劫。

罚了面壁三日,不再追究。只当这些人同当年小太爷般年少轻狂,需改过自新的机会。祝瑛且能掣制,区区黄毛小子,如卵击石。

谦逊、低敛、恭敬,该教的,一样都少不了。

便提点他道:“你做的没错,可君子博弈有道,该动手时也不必忍着。”

祝瑛心领神会,面不改色得应了声:“好”。

比起一年前,可真磨平了性子。我叹了口气,璞玉得琢,逢时便可扶摇直上,这崇文馆终究不是笼子,关不住长鹤的。

“天将雨,先生回阁中罢,当心风寒。”

霾阴云低,风沉暗影。方转道欲走,便有一小黄门跌跌撞撞赶来,急得满头大汗。

“何中舍,出大事了。”

祝瑛扶住他,蹙眉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快说。”

“殿下先前遣去淮南的使臣,被叛军杀了。何中舍,快快随奴去詹事府……”

话音未落,我只觉脑中轰然巨响,如雷霆万钧压下,身子一瞬陷入寒冰,僵硬得无法挪动分毫,耳旁嗡嗡弥漫。

“你说什么?”

小黄门急得跺脚,忙递来一纸苍白薄笺:“这是檄文,大人自己看罢。”

三羽加急,我压住微颤的手,展阅:臣工和谈显诛,余者尽遭隐戮,皆抛尸墙下,北关失……

愈往后念,只觉如泰山压顶。忽天旋地转,眼前骤黑,浑身便无了力气,沉沉倒下。

“先生,先生!”祝瑛惊呼,忙撑住我半边身子。

我攥紧那纸薄笺,眼泪却如断珠,一睁眼便止不住淌下,像有把刀子划在心口,每次呼吸,都痛的让人昏厥。

吧嗒——

忽一滴泪,落到祝瑛掌心。

他愣了愣,手微抖:“先生哭什么……先生不是不在意他?不是没有赌气么?现在又是什么样子……”

祝瑛扶正我,白皙脸上渐起怒意:“驿马跑到烟城脚力需十日,他要出事,先生疾心有用否?你清醒点,先起来。”

小黄门惊然失色:“何中舍这样子,奴如何交代。”

“内侍放心,我同去。”

这十里长廊,从未觉得这般漫长,比我跟云予、跟吕祁风一起携手走过的风雨,都要艰难。

那纸军报还被我死死攥在手中,像揪着那颗跳动的心,走一步,便疼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