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夜谈(2 / 2)

画扇 咕噜喵 1451 字 2020-11-06

我笑问:“殿下身边,不是还有唐婕妤?”

离越默默注视我良久,摇头:“小采言率真执拗,平日刚强顽皮,天生不喜束缚,将她困在这高高的宫墙内,终有一日,必要折了臂膀。我娶她,也是害了她。”

“婕妤对殿下有情,若心中喜欢,便愿委身常伴,怎会害了她?”

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面色醺红。再抬眼,却是深深的无奈与怜惜。“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煎熬吧……”

我身子一颤,心中有惊讶,也有一丝悲哀。

她芳华正茂,心中热诚,当日莺莺浅笑,凤冠霞帔抬进宫中,一声又一声地唤他越哥哥……

越哥哥呀,我心悦你,此后一生,我们白头偕老如何?

不如何,不如何,你的越哥哥,心中从未有过你啊……

我眼眸沉沉:“婕妤天真烂漫,与殿下两小无猜,臣以为,殿下会动心。”

他幽幽不语,寂静亭中只余下灶上明火跳跃,一点点被黑暗吞噬,夜幕外忽然飘起细雨,层层如雾,徐徐袭来几丝柔软凉风,吹散心中闷意。

“下雨了,你回去吧。”他目色迷蒙,酒气酣甜,却笑的寂寥,“别再来了,百官善妒,我保不住你。”

他击掌三声,阶下侯在雨中的宫娥便伏身上前,捧来一截油伞,在明晃晃的夜明珠下散发淡淡光晕。

宫娥贴身,春衣下明媚的脸毕恭毕敬:“请大人移步。”

我拱手:“臣告辞,殿下莫忘昔日诺言。”

卧榻边少年已沉沉昏睡,醺红的侧脸温润如玉,像暗夜风雨里悄然开出的春花。不知梦中落花几何,他许久肃穆的脸上展露一丝笑颜,竟让人心头微动,挪不开眼。

你是这般清澈明净的少年,冰雪聪慧,任谁遇到都会一见钦慕。

可你这颗雾蒙蒙的心,又能被谁偷了去?

悲兮,哀兮,却不得兮……

我立了片刻,转身,沿着长长羊道默然离去。

次日,福公公领太子口谕,中舍人何画山骄纵无礼,罚没俸禄一年,三月内不得入詹事殿议事,以此诫群臣,勿言妄语。

祝瑛以为我惹了滔天大祸,一脸焦急:“殿下这是怎么了,春闱刚过,先生劳顿半年,没等来封赏,倒受了责罚。”

“如此最好。”我放下书简,揉揉酸涩的眼睛。

“哪里好?“祝瑛嘟囔,“下个棋就是逾纵之罪,以后谁还敢亲近殿下。”

不敢亲近最好,朝中便没有人会辱我是妖臣,惑君整日不思朝政。

百官惶恐最好,东宫便会人人自危三缄其口,不敢妄菲君主凉薄。

群臣嘲我最好,后日便能保我无忧专心研政,藏在风口浪尖之后。

离越要保我,只能这般。他愈显得暴虐无道,便愈能让人退舍三步,不敢揣摩。甚好,甚好……

祝瑛故意揶揄:“先生不是爱财如命,一年俸禄三千金铢,失了也不心疼?”

“等一等,就不心疼了。”

祝瑛不解:“为何?”

我笑而不语。不过一刻钟,灶上茶未温热,福公公又捧了谕纸来,还有一只锦绣的盒子。

“今年春闱,入皇榜者半数,何中舍功不可没,殿下特赐宝物。”他轻轻掀开锦盒,一角余光展露盒中之物。

我勾唇一笑,拜伏接过。身后祝瑛已看得呆滞,他愣了愣,脸色骇然:“岐南山的万寿木,相传生在悬崖峭壁难以开采,却是极珍的药引,能医百病。小指粗的一节在中原都重金难求,有价无市。殿下这赏赐,也太重了。”

“现在,你还替我心疼那三千金铢吗?”

祝瑛并未答我,只抱着锦盒喜笑颜开:“太好了,有了万寿木,先生的病便能医好了。”

我心头一暖,用书简轻轻拍了下他的头:“没白疼你,有良心。”

知我孱弱又有旧疾,能赐下万寿木以解燃眉之急,离越也算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