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什么?我要我失去的一切,我要她付出代价,我要毁了她,我要让她偿还,让她背负,让她此生苦楚——
她的命,她不会给,待我有一日,亲自去见她时,再慢慢讨要。
“来日方长,让线人莫轻举妄动,好好看护她。一有变故,立刻往烟都发信。”
“是。”吉祥拱手,“公子,平宁那边有消息了。”
我心中一颤,指尖僵硬也几分,忙问出来了?”
“线人回报,平宁兆尹衙中确实有记录何氏连罪的案底,但只有两卷,另外一卷不知所踪。因丢失的只是仆役花名,干系不大,故衙中并未追查。”他递来抄录的信笺,都是堂审的供录,所有关于那场大火的言辞都未出现。
那个火光漫天的夜晚,仿佛随着何氏百余口人名字的消失,也一同不见了。
我虚弱晃了晃,倒在榻上,恍若失了所有的力气,和渺茫的希望。
“将平宁线人悉数收回,那件事,不必再查了。”我惨笑,心中无尽苦楚。
没有用了,什么都没了。一把火啊,烧的干干净净……
“大公子。”吉祥忽然轻轻唤我,面色犹豫,似乎有话欲启齿,“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说。”我揉了揉眉心,头痛欲裂。
“兆尹衙的主簿,是烟都云府的人。失窃那日,他告假归家,后来便辞官了。我们的线人顺藤摸瓜,却发现他依然停留在平宁城……在,在查……”
“查什么?”我心中浮起一丝不安。
吉祥身子埋地愈低,声音低若不可闻大公子的来历。”
他疑我。
我呆呆愣住,像雷霆万钧瞬然落下,将我疯狂撕碎。
恍然间,似有一条细密的线,将一切都串联起来……从那场大火里带走的东西,失窃的花名册,隐居兆尹衙的主簿……难道,他发现了什么,才会顺着何氏灭门留下的蛛丝马迹,从平宁查到俪城,甚至怀疑我。
不该,实在不该,何清清的过往他一概不知,为何起疑?
难道——
我面色微愠,哗啦一声掀翻桌案,琳琅笔墨散乱满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监察唐府的人是谁,连自己被人查了透彻都不知晓?”
云予这只黄雀,窥到了吉祥安插到唐府的螳螂,便拔出了坐在幕后,浑然不觉的我。
他疑心我多日,安能拥我入怀,与我起誓,说星辰风月。
亦真亦假,要怎辨舍,怎分认。
吉祥大惊人是照料草木的园丁,许一时大意,被人套了话。云府已经惊动,可要撤人?”
我摇头,此刻撤换,只会显得心虚。我在俪城往事清白,由他查。
心中忽然像起了一块疙瘩,堵得人发慌。
回到烟都后,几日都彻夜难眠,梦里总忆起漫天红绸飞扬,他举起腕间的相思结,对神起誓,一生钟爱一人……
“相思树下结成的姻缘,将受神灵的庇佑,永生永世都不得违背。谁先负心,必将失去所得的一切。
“阿扇,这便是我的真心。”
朦胧呓语转瞬即逝,都坠落在漫天的火光里,飘飘洒洒燃成灰烬,随一缕缕黑烟滚滚,升腾向缥缈的天际。
那方广阔的星夜下,喜哨彻夜未停,少年们高唱新婚乐曲,吹吹打打到天明。有人在耳畔轻声呢喃——
“原来你喜欢这般热闹的婚礼。”
“日后我娶你,定比这热闹百倍。”
还来不及甜笑,恍然间,他袖中探出一柄短刃,刀锋如寒霜冰冷,猛然刺进我怀中。
我惊醒,涔汗湿透了重衣。
颤抖的手指触到腹上时,竟隐隐作痛。
心中一恸,我咬咬牙踉跄到案边,掌灯铺纸,思忖良久后,数次提笔却迟迟未落。我长叹一声,望着窗外繁花似锦出神,再提笔,已无半点犹豫。
信中言…遣线人达烟都,隐于市,查三年前云予自平宁带回之密物……”
我心中明白,从今夜起,我们将会彼此信任,却又互相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