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花粉(2 / 2)

停止呼吸之日 禹息 2955 字 2020-11-05

话是肯定没错,但折磨人们的不仅仅是对户外活动的渴求,还有大部分男性抽烟的需求。

他们一开始的时候都集中在专门划给他们的吸烟室抽烟,但抽烟的人太多,又没法开窗透气,几天之后,就连他们自己也受不了那个房间了。

“烟味倒是没什么,可眼睛实在是受不了。”吕杰峰抱怨着。

“为什么你们不趁着这个机会干脆把烟给戒了?反正以后也肯定是没烟可抽的。”于珊珊说道。

吕杰峰讪笑了一下,没有答话。

戒烟这种事情,总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尤其是在当下,虽然知道抽烟无论是对孕妇还是对自己都没有任何好处,但始终存在的巨大精神压力却让大多数人越来越离不开烟草的麻痹。

他们于是开始开辟更多的吸烟室,也在更加迫切地期望着下雨,期盼着大雨带来的自由。但到处都是孕妇,到处关着窗户,能抽烟的地方本就不多,每天几乎都能听到夫妻之间的争执,而结果也往往都是以女人们同心协力声讨男人,让他们灭掉手中的香烟结束。

几天以后,第二场小雨终于又降了下来,好几个已经被憋得有点受不了的老烟鬼还等不到雨势持续,雨点刚刚落下没有多久便迫不及待地跑到天台,摘下口罩,准备好好地透透气,美美地抽几口。

在他们想来,楼顶本身就已经是毒气到不了的高处,再加上下雨,一切都万无一失。

“空气真好!”第一个走出去的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到天台边,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快活地说道。“妈的,这几天真是憋死人了!”

他掏出烟扔给身后的同伴,甚至没打伞,就这么直接淋在小雨里。

“总算是下雨了!”几个人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议论着。“陈禹那傻……天天盯着真烦人。”

连续几天都没能好好抽烟,也没有机会透气,这让他们都不愿马上就回去。抽完第一支烟,马上又有人散了第二圈,好几个人甚至都没用打火机,直接用烟屁股续上了。

但第二支烟才刚刚抽到一半,其中一个人便觉得喉咙又干又痒又痛,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还没等他说点什么,身边的几个人也先后咳嗽了起来。

“这是……”胸口和喉咙突然变得隐隐作疼,这让他们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没等他们做出什么补救,只是几秒钟的时间,疼痛就猛地加剧到无法忍受,就像是有人用刀子在里面乱搅。

几人知道不好,急忙把烟扔掉,拉起口罩往回跑,但剧痛却在顷刻之间就变得越发强烈。

第一个摘下口罩的人惨叫着倒在了天台上,很快就再也动弹不了,而另外几个人则勉强逃进了房子,把天台门关了起来。但身体内部剧烈的痛苦却让他们在完成了这件事情之后就失去了行动能力,倒在地上,不停地咳嗽,双手拼命地在胸口抓着,恨不得把肺掏出来。

人们很快就被他们痛苦的嚎叫声引了过来,随后被他们的样子吓得不敢上前。

有人冒险去找住在另外一幢楼的陈禹等人,等他们闻讯赶来,其中一个人已经开始咳血了。

“出了什么事?”陈禹让人们小心翼翼地把他们按住,对他们进行了检查,但以现有的条件,根本就没有办法做出经验以外的判断。

这些当事人则已经彻底被疼痛击倒,完全失去了讲述的能力。

“他们……他们大概是跑到外面去抽烟了。”一个和他们住在同一幢楼的同伴不安地答道。

他本来也准备一起去,幸运的是,临到出去的时候突然肚子疼跑去上厕所,这让他幸运地逃过了一劫。

“抽烟?”陈禹简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他明明一直都警告大家尽量不要外出,迫不得已必须外出的时候,必须戴好口罩,但这几个人,显然没有把他的话当做是一回事。

“这不是下雨了吗?”面对他的愤怒,那个男人无力地替自己辩解着。

“谁告诉你们下雨就能出去了?花粉和毒气是两回事!花粉会被雨点打得更散,变得更小,分散得更广,更具有穿透性!”

“你又没说,我们怎么知道……”这个人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在他面前,刘景山的双眼就像是要喷出火来。

就这么一会儿,他们这个小团体里的七个男人就倒下了四个。

外面的那个肯定是没救了,而逃回来的三个还在痛苦地挣扎着。但以现在的条件,根本就没有办法医治他们,人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找来止疼药,费尽周折给他们喂下去,可止疼药明显对这样的痛苦没什么作用,他们一直在不停地咳嗽,吐血,身体也迅速虚弱下去,嘴唇和脸都已经变得青紫了。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安全区,让人们马上变得极度不安起来。

好些老人和孕妇一直觉得陈禹在小题大做,平日里在室内时根本就不戴口罩,偶尔还偷偷地给窗户开条缝透气。现在终于知道情况的严重性,开始把口罩一直戴着,只有吃饭的时候才摘下来。

更多人则开始担忧着,花粉为什么会那么危险?下第一场雨的时候为什么没事?以后还能到外面去吗?

“他们几个肯定是在户外不戴口罩待的时间太长了。等娑菊的花期过了之后,应该就会慢慢安全起来。”陈禹这时候不得不又站出来安慰大家。“花粉的颗粒很小,有时候能传播到几十甚至上百公里外。持续的大雨对它们的传播肯定是有干扰的,但要达到这种结果,肯定不能是今天这种小雨,而是持续一定时间的大雨。”

“还有。”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这几天收集的雨水不能用,里面肯定混有花粉。”

“他们要不行了!”负责临时担任护士的人慌张地跑来说道。

哭声一下子响了起来,人们不得不把这四个遇害者的妻子半强迫地拉到其他地方去,不让她们再继续面对这绝望而又痛苦的场面。

他们都见过很多死者,但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在短短几秒钟内死去,像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与自己一起生活了几个月的同伴受尽折磨,在生死线上挣扎,每个人的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看着那几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惨状,吕杰峰忍不住低声说道:“如果我遇到这种情况,你们干脆别救我了,让我快点死掉更好。”

“别乱说话!”于珊珊马上低声地叱责道。

这三个人整整挣扎了大半夜才死去,他们一直在不停地咳嗽,吐血,陈禹判断他们并不是死于中毒,而是死于肺部持续的出血。也就是说,他们最终并不是被花粉中的毒素毒死,而是被自己肺部受损部位流出的血呛死的。

但他们没有办法止血,没有办法引流,没有办法给他们吸氧,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么死去。

只有解剖才能确定陈禹的判断是不是正确,但在这种气氛下,他并没有提出这个想法。

人们找来四个小衣柜,把他们装进去,掩埋在安全区内一处早已经被清理干净的绿化带中,除此之外,他们也没什么能做的了。

陈禹依然在每天使用邱毅发明的呼吸面罩外出寻找医用物资,不知道是哪一天,王建宇等人默默地加入了进去,随即,其他人也重新拿起装备恢复了行动。

但探索队的人数却停留在了十个人,有两个人已经在之前的吸烟事件中死去了。

路边名为娑菊的灌木郁郁葱葱,相对于其他正在争奇斗艳的基因植物,它们的花朵其实很小,不太引人瞩目,但吕杰峰曾经用手中的撬棍泄愤地抽打它们,却砸出了一大团黄色的花粉团。这让他们再也没有靠近过这些东西,只是定期地用汽油把安全区周围的基因植物烧掉,防止它们蔓延到安全区里去。

五月上旬的时候,花粉潮达到了最高峰,即便是站在房子里,透过玻璃也能看到一阵大风过后,天空中弥散着的黄色尘雾,就像是意图吞没整个世界的霾。

偶然下一场雨之后,积水里也总是会有大量黄色的,被雨水打落的花粉,就连窗户外面也积起了厚厚的一层令人不安的黄色粉尘。

不需要陈禹再说什么,所有人便都严格地执行着佩戴口罩的规定,甚至开始主动做更多。

人们无法外出,便用手边仅有的材料制成简易的空气过滤器,小心地装在窗户的缝隙。每道通往外部的门里都装了一层用好多层棉织物拼接起来的门帘。外出的人在进入任何建筑之前,都要小心地用毛巾拍打去身上的花粉和尘埃,脱去外衣,更换口罩后再进入室内。

人们不知道这有没有用,只是从结果上看,直到五月过去,花粉潮渐渐消散,雨水过后积水中黄色的微粒渐渐减少、消失,他们这里都没有再出现任何牺牲者。

于浩扬一直很担心其他幸存者的状况,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平安渡过这两个多月的危险期,但能够用对讲机与他们直接联络的只有夏斌他们那个团队。他们唯一能够做的,也只是继续每天早中晚三次通过433z频段呼叫,把自己的经验和关于娑菊的知识传播出去,希望有更多人能够听到,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