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休养-终有报(1 / 2)

“有鬼啊!有鬼!”

本该夜深人静的庸宅,在午夜时分传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四下里全点上了灯笼,满院子的人都在奔走大叫。

宅子里闹鬼了。

第一个被吓疯的就是庸老太,她披头散发地从卧房里冲出来,鬼哭神嚎不止。几个下人冲过来用力按也按不住她,逢人就说冤魂索命了,来找她要债了,吓得要往粪坑里钻,又被人拉住了。

差役们赶到的时候,庸宅已经乱做一团了。庸老太疯得连儿子也不认得,正在院子里撕扯着他痛打,把那中年男子打得满脸淤青。

“王八崽子!都是你要养着她!”庸老太乱叫乱嚷道,“现在她来索命了!她来索命了!”

她一边怪叫着,一边伸手去掐庸户主的脖子,力气奇大无比,几个差役冲上去硬拽了半天才把她拽开。

李知府命手下人持着火把,同岑吟一起站在门外看这一场闹剧。院子里鸡飞狗跳,叫嚷得四邻皆知。眼看着事情愈发荒唐,李知府皱紧眉头,命人拿枷锁捆了那母子二人,不许他们离开院子半步。

冷星绝随着他们一同来了,此时却不顾外面的吵嚷,立刻赶去厢房找那孩子。萧无常在大门外一处石头上倚着,只远远地看,没有靠近。

推开门的时候,先前那孩子正被一个老嬷嬷抱在怀里,躲在花瓶后面。冷星绝要她出来,那嬷嬷却死活不敢动,直到几个差役闯进来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才罢。

李知府带了大夫过来,立刻为那孩子检查。大夫仔细看过后,忍不住连声哀叹,拍着桌子说世上怎会有如此蛇蝎心肠之人!

“这孩子活活被……”他连连摇头,竟是说不出来,“不但如此,还喂了大量的酸枣糕,现在这孩子腹中积压得全是无法消化之物,须得立刻催吐,其余再看。”

“此子可还有其他异处?”李知府问。

那大夫沉默了半晌,忽然唉声叹气地摇头。他要李知府在这府上仔细搜一搜,或许会寻到些……违禁之物。

李知府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他当即命人四处搜寻,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

凭这婴儿现状,足矣定那母子二人虐待之罪,且擅自隐瞒家中诸事,知情不报,罪加一等。差役将他们锁在院子里,其余人内外到处搜寻。大约半个时辰后,有个小差役捧着一个盒子快步朝李知府走来,恭敬地呈了上来。

“回禀大人,属下在庸老太太房中搜到了这个。”

李知府接过来,打开看后发现里面是个小红盒子,盒子里装着几颗黑色的丸药。他嗅了嗅,只觉得有些苦,便交给了大夫。那大夫将丸药拿出来,盛在白帕子上,碾碎了细细查看,又谨慎闻过几遍后,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了。

“回大人,这东西……”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这东西是转胎丸。”

李知府当即面露愠色。

“此乃是朝廷明令禁制之物!他们好大胆子!”

岑吟没听过此丸药,便问这是何物?李知府摸着胡子不住地摇头,忽然长叹了一声。

“岑女道,看着年纪不大。”他叹道,“还是别问吧。不知道更好。”

岑吟见他如此说,便没有再多问。其余差役们还在搜查,李知府却端着盒子朝庸氏母子走过去,俯身给他们看盒中之物。

“如今是什么时候了?为何还有你们这种人呢?”他问,“想要什么,就一定要有什么?那孩子是你们弄的吗?已经不正常了,你们可知道?”

“有鬼……有鬼……”庸老太哆嗦着,只会重复几句话,“她来索命了……血淋淋的……都是血……有鬼!”

“哪里有鬼?我看是你心里有鬼!”李知府呵斥道,“自作孽不可活!来人!统统给我抓回去!关进牢里严加审问!势必给我问出些真话来!”

“是,大人。这宅子还要再查吗?”

“查,掘地三尺!看看还有什么脏东西藏在下面!所有牵涉其中的人,全给我揪出来!只怕关系网大着呢!”

离他不远处,庸老太还在那里大呼小叫,庸户主却低着头沉默不语。他神色有些呆滞,也不知是不是在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红灯笼之下,一片狼藉中,一身红衣的冷星绝抱着那襁褓中的婴儿,低头望着那孩子的脸看。

“江海无风,人间路难。”他道,“真苦。”

回头也无岸。

惊堂木响彻大堂,将原本清冷寂寥的府衙震得嗡嗡作响,而那堂上人已是怒不可遏。

“本府从前,不信鬼神,只觉得人在做天在看,人间当有正道。”李知府指着堂下之人道,“亏得本府如今转了心性,以为你家宅不宁,好心请道人看一看风水,谁知你母子二人,竟是如此龌龊卑劣!今日断不会将你等轻放!”

他所呵斥之人,正是那庸家母子。庸老太已是疯癫无状,满嘴叨叨着冤魂索命,看到那正大光明的匾额就吓得连连磕头。庸户主脸色一片死灰,一言不发地跪着,两人都带着枷锁,早没了往日的跋扈。

岑吟和萧无常一同站在外面,同百姓们一起围看着审堂。其余人都在窃窃私语,几乎无人不知,当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那庸氏一家,已是在此无立足之地了。

而此时的众人,除了关心那在庸家发现的孩子外,更在意那孩子是否是庸老爷骨肉,且生母又是何人。李知府在堂上连问数次,庸户主只是不说话,他像个死人一样在地上跪着,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李知府见他不肯招认,便当即命人抬刑具打他六十大板。庸户主这下有了反应,在地上连连求饶,可求之不成,被打得嗷嗷直叫,大腿更是血肉模糊。打到第二十下的时候,他终于松了口,连声说那婴儿是自己的孩子。

“是你的孩子?那生母究竟是何人?”李知府问,“你原配发妻早亡,亦未见你另娶,那这孩子是何人所生?”

庸户主又支吾起来。李知府当即命人再打,又打两下后,他哀嚎不止,终于将知道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是个……是个外乡来的疯女子!”他叫道,“是人牙子拐来的!卖给我家的!”

“你好大胆子!真是枉顾王法,此乃杀头重罪!”李知府勃然大怒,“那人牙子是何人?那女子又现在何处?”

庸户主只是哀叫着,说不出话来。逼问得狠了,只说是村外面一个砖瓦破院里,房子边还有一口枯井。李知府立刻命人去寻,无论见到何人,一律抓回来审问。

差役领命去了。李知府则仍问着那女子下落,但岑吟知道众人都心下明白,那女子早已不在人世了。

庸宅内外,一直游荡着一个产鬼,不说也知道她是谁。想来是生产之时难产而亡,怨气不散,这才化为害人之物回来索命。

“萧释,你可还记得那孩子有多大?”她问。

“冷星绝说,大约也就一个多月。”萧无常道,“不会太大。”

“民间有说法,说人横死后头七会回煞,但其实……不只有头七,还有三七,五七。”岑吟道,“五七便是三十五天。若我猜得不错,也许昨日……便是她的五七。”

“回煞夜,得见其身吗?”萧无常点头,“难为冷星绝那家伙了,跟她打了个照面。”

“可那敲门声如何解释呢?”岑吟又问,“里面或者外面都有声音,那么她到底在哪?”

萧无常喉结蠕动了一下,像是在沉思。他望着李知府怒斥庸家人的样子,过了一会后便抱起了手臂。

“她不在门里,也不在门外。”他道,“产鬼……通常会盘绕在屋顶上窥探内室,她应该在门上面。”

岑吟想了想,无端觉得脊背发凉。背后好似传来了咯咯的声音,像是那东西就在自己身后一般,很是让她不安。

“庸家人……从人牙子手里买了一个疯女子,关在家里生了个孩子是吗?”她叹息道,“他们也真做得出来。”

“白捡个新郎做,只怕他们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萧无常冷笑,“除了再生个孩子,还能图什么呢?”

“归根结底,还是就为了个孩子?”

“是吧。只是可怜大约那孩子不合他们心意,所以……硬生生给变成了一个怪物。”

萧无常说着,忽然笑了一声,语气有些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