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离主宅前,楚桓再一次推开母亲的房门。
属于季妍的气息早已淡不可察,所见所感皆蒙上一层薄雾状的灰色。桌面正中压着一封未开封的信,楚桓拂开信封上的尘埃,里面除了季妍的亲笔信外还有一个小小的贝壳形吊坠。
贝壳嵌着一张母子合影。
“自己跑了,还要留一个念想给你,母亲都是这般自私吗。”
五指收拢握紧吊坠,楚桓回神,楚越依靠着门框,华语都说不利索还要坚持讽刺人。
可惜,面对直白的挖苦,楚桓眉毛都没动一下。楚越走上前,弯腰细细端详男孩,道:“生下了你,又抛弃你,将自己无法忍受的一切扔在你肩膀上。”视线划过楚桓手中的吊坠,楚越勾唇:“这就算了,还要你时刻铭记着她。妈妈说爱你时,都是骗你的。因为她自己也是被人骗了感情,才会生下你。”
为了让楚桓听得清楚,楚越咬准了发音。然而,回应他的,依然是面无表情。
直起腰,楚越道:“你不难过?”
歪了歪头,楚桓道:“为什么要难过。”
男孩长得冰雪可爱,作出歪头动作时分外娇俏,可说出的话却气死人。
“你这孩子,天生冷血吗。”楚越皱起眉,忽又笑道:“你也是一个无法产生情感的人吗?”
“她能逃出去,难道不好吗。”额角的伤痂脱落,透过刘海的间隙,隐约可窥见不甚明显的疤痕。楚桓道:“我既然无法救下她,为何要留她陪我一起受苦。”
吊坠垂落,贝壳在半空中打着旋,合影中一大一小两张笑脸,五官相似眉眼弯弯。
“我爱她,她也爱我,我知道幸福的感觉,也体会过她给予的快乐。所以没什么好难过的,我们都一样弱小,谁也救不了谁。她能自救,我很……开心。”
时隔多年,他一点长进也没有。楚桓看向秦无奕小臂上的伤疤,道:“如果我那时真的救下了你,就不会有这些伤了。”
“如果你没有救下我,站在你面前的,早已是一个放弃自我的人。不……”秦无奕摇摇头,道:“我甚至不可能出现在你面前。”也许被殴打致死,也许在监狱里苟延残喘,总之,那是彻底与一切良善割裂,与正常的社会秩序背道而驰。
搭在扶手上的五指用力,楚桓不确定道:“我……保护了你?”
楚桓向来果决,突然再三犹疑、反复确认,实属反常。秦无奕将这点反常悄悄记在心里,耐心而肯定地点了点头,道:“到现在你也一直保护着我,不是还特地为我召开记者会?”
微微坐直身子,楚桓道:“无奕,我能抱抱你吗?”
他当初没能抱一抱那个受伤的孩子,一直无法确认那孩子的安危。因缘际会,若干年后,那孩子却来到了他身边。
欣喜差点冲昏了头,秦无奕堪堪遏制住无原则欣然应允的冲动,磨了磨后牙槽,低声道:“不能。”
在楚桓微微显露出失望之色时,秦无奕伸出双臂,倾身环抱住楚桓,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温热的吐息擦过耳垂:“现在不能让你抱,我不想被你当成孩子抱。所以,换我来抱你。“
……诶!?还没翻篇呢。这孩……秦无奕可真是倔强。拍拍秦无奕的脊背,楚桓笑道:“谢谢,不过副导过来催你了,快去准备一下,要开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