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醉汉搂抱着撞开破旧幕帘,烟与酒的刺激气味扑面而来。
幕帘上方招牌笔画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烟熏成碳。
“喂,进来啊。”林志宇撩开帘子时不幸中奖,看起来像油触感又很湿滑的液体粘了手背,他不耐烦道想来就滚,别浪费我时间。”
秦无奕看了他两秒,抬步弯腰进入酒馆,他生得高挺,动作起来却像猫一般灵便,两侧幕帘愣是没能近身。
“老板,往常那样,来两份,再给我一包湿巾,要含消毒酒精的。”甩着手,林志宇在吧台前坐下。
擦酒杯的老板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湿巾一包五块,含消毒酒精的十块。”
“你抢钱吗?!”林志宇拖过吧台上的纸巾盒,刷拉拉一下子抽出去五、六张,愤愤道:“没有就说没有,又不是不知道你这里的德性。”
“知道你还来,物以类聚。”老板这回眼也不抬。
秦无奕从背包里翻出一包消毒湿巾递了过去,林志宇垂眸看了一眼,目光扫过那只手臂上大大小小的疤痕,接过湿巾撕开,道:“碘伏、酒精不好随身携带,处理伤口还是消毒湿巾方便,对吧。”
清理掉手背的污迹,林志宇又撕开一包擦手,恰好老板端上了冰酒与毛豆,他随手捻了一颗丢进酒里,为了吃到那一颗沉到底的毛豆咕噜噜喝光大半杯酒。
玻璃底重重磕在木质台面,一星半点酒水溅射出来,将擦干净的手连同衣袖一起沾湿。
“你是不是在想,楚桓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朋友。”林志宇又捻了一颗毛豆,这回丢进了嘴里,咬得磕巴作响:“怎么样,是不是很失望?你从我这里没法得到任何有用的情报,劝你不要再花费无用功。”
闻言,秦无奕道:“你在担心他。”
“他不需要我担心。”林志宇喝了一口酒,道:“以我的能力,也没资格担心他。”
老板替他倒满空杯,道:“你这悲惨的模样真叫人赏心悦目,这杯算我请。”
“一个人的悲惨若能娱悦大众,那他多少还是个有价值的人。只可惜这世上绝大多数的悲惨,看起来都如出一辙,默默无闻平平无奇。”林志宇举起酒杯,虚敬了老板一杯,又朝向秦无奕:“你怎么不喝?你不觉得赏心悦目吗?”
“我不喝酒。”秦无奕将自己没动过的酒杯推给林志宇,向老板道:“一杯苏打水,不加冰,谢谢。”
“呵……不喝酒。”摇了摇手中酒液,林志宇笑道:“怎么,仇家太多,怕走在路上迷迷糊糊被人打死?”
“不能解决问题的事情,不必做。”
“哦?那你特意盯梢,专程过来蹲我,又是为了解决什么问题?”林志宇向后仰倒,木质椅子年久松散,椅背跟着向后倒去,堪堪卡住凳子边缘的凹槽。枕着岌岌可危的椅背,林志宇瞥向秦无奕:“我如今不过是废物一个,能帮你什么。”
“不是帮我。”秦无奕摇摇头,眼皮微合,遮掩住目光里星星落落的温柔与寂寥:“楚桓他……现在无人可以交心,身边没有能够说心里话的朋友,遇到烦恼也只能憋在心里闷着,如果你能与他重新联系,他多少会比现在快乐一些。”
凝神端视的一瞬间,林志宇的眼神有了变化。
但也只是短暂的一瞬,快得如同错觉。
“他身边不缺帮手,也不缺保护者,每一个都比你我厉害,他不需要你来操心,总有人能保他事事无忧。”
“但是,只有你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秦无奕道:“当年华戏走出了一对最佳搭档,一个人进入影视圈担任导演,另一个人在媒体界崭露头角,他们致力于呈现最完整的世界,有繁华热闹的中心,也有沉默寡言的边缘,为少数人着墨,也为无声者发言,他们都早早成名,在各自的圈子里凝聚出影响力……”
轻笑一声,林志宇接过话头,道:“后来,这两个人,一个再也无法站起来,另一个成了过街老鼠。”
食指轻弹玻璃,酒杯发出一声嗡鸣,林志宇道:“你说得对,我们致力于呈现最完整的世界。只可惜,捡起所有碎片,我拼出来的世界,本质只有两个字——残酷。”
“在楚桓出事前,我已经开始感受到四周的压力。但那时候,我以为我抗的下来。楚桓出事后,我的第一反应是……他是不是被我连累了。我那时候发了疯地想要联系上他,一是担心他的安危,二是心里难受,说不出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