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菅本以为自己会彻夜难眠,不想还是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她醒来,身边的被窝已经没人了,旁边放了一叠衣裳。
阿菅从床上爬起穿衣叠被,揉着眼下出去一看,就见舅母正背对着她在灶台前烙饼。
她放下手,怔怔地看着晨光中舅母不停忙碌的背影。
明李氏早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头也不回,手上的动作也不停道:“醒了。”
阿菅心里明白,这很有可能是她最后一次看见舅母为她做早饭了,不由得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道:“舅母,我起了。”
一旁的帘子掀开,虎生迷迷糊糊地走过来:“娘,真香啊。”
明李氏手上的动作不停,“你们俩快洗脸洗手,一会吃饭。”
两个孩子听话地去洗脸了,等他们收拾妥当,饭桌已经支起来等着他们了。
明李氏从没这么舍得放油,每一张饼都烙得酥香可口。虎生吃得满嘴流油,就着咸菜,唏哩呼噜地喝完一大碗几乎能映出人影来的稀粥。另外三个人则食不知味,浑浑噩噩地吃完了一顿饭。
吃完饭后,一家四口就到河边上了船。两个小的坐在船内,明家夫妻俩一前一后地撑着船。
初秋的清晨,寒气已深。岸边的水草苇叶上凝着一层冷白的霜,初生的芦花在金色的晨曦中摇曳着,河水拍打着船侧,波浪在身后远去,更远的地方不时有飞鸟掠过水面。
虎生见他爹娘满怀心事,没注意到他们这边,小声偷着对阿菅说:“你一会走了,要是不喜欢那边,就趁他们不注意,就偷着跑回来。”
阿菅回头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角,知道虎生这个傻子到现在还没搞明白状况。
他根本不知道,她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不过傻子便傻子吧,他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
于是阿菅也不把话挑破,而是故意顺着虎生的话道:“他们要把我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等我跑回来了,天都已经黑了。”
虎生拧着两道粗黑的眉毛,愁道:“可我也不能给你留灯,被娘发现了,她又要打我了。”
阿菅眨巴了一下眼,看着他轻声说道:“你晚上要是没事,就去给我抓一兜萤火虫,用纱布装了,挂在咱们家的门上。晚上我摸黑回来,看到门上的萤火虫就知道了。”
虎生撇嘴道:“你最会使唤人了,又让我给你抓萤火虫,你又不是不认识回家的路。”
“那你到底给不给我抓。”
虎生本想说不给,但又想到阿菅马上就要被送走了,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心里一软,瓮声瓮气道:“给你抓,给你抓还不行嘛。”
阿菅这才抿着嘴笑了。
明水镇近在眼前,很快就到了。
明家人打听着来到梅珊下榻的那间客栈,等掌柜的上去敲门叫她,她再从木楼梯上缓步走下来,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时辰。
梅珊外头披了件米黄色坠着流苏的大披肩,睡眼惺忪地打着呵欠道:
“来得这么早,我还没睡够呢。”
明李氏拽着阿菅的手,把她送到梅珊跟前,涩声道:“这位太太,我们家阿菅就交给您了。这孩子脾气倔,若是有什么冲撞您的,请您多担待。”
梅珊不耐烦地点了点头:“知道了,走吧走吧。”
明家夫妇俩拽着虎生一步一回头地往外走,却突然听明菅道:“等一等,他们还不能走。”
梅珊皱了眉头:“你这小丫头,又要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