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嵘作为戴神医外伤救护的经典案例,戴玉林不止一次给女儿戴重台讲该如何紧急施救。
那时候兵临城下,易嵘昏迷,戴玉林的妻子、重台的母亲、前朝刘将军遗孤的刘真仪挺着即将临盆的肚子上阵,指挥残兵与宁都城中壮勇和何贼的大军对抗。
何贼手下有一员猛将,可百步穿杨,能开一百六十石的强弓。
刘夫人守城的时候险些被他射中,可虽然刘夫人身手敏捷躲过去,却因此动了胎气,和带着仆妇一起赶制军需物品的薛怀佐的妻子姜氏同一天发动了。
一间产房里面两个挣扎在生死线上的产妇,隔间还躺着吊着一口气的申国公嫡长孙,而城外贼人杀声震天。
戴玉林纵然华佗在世,自己老婆躺在产床上挣扎也吓掉了三魂七魄,早没往日的冷静了。
幸亏苍天有眼,在狠狠折腾了三天后,刘夫人和姜氏都平安生下女儿,而婴孩尖锐的哭叫声居然唤醒了隔壁昏迷的易嵘。
在全城性命之前,易嵘和刘夫人一起忽略了自身的伤病。
他们强挺着起身应敌,稳住战场局势,在拖延了足足二十一日后,等来了易猛救援的大军。可也因为没能好好养伤,刘夫人永远都不能再有孩子;易嵘损伤的肺脏让他留下了咳症,每逢季节变换就会止不住的咳嗽,还曾被戴玉林公开说恐怕伤及寿命,子嗣艰难。
可以说易嵘、七皇子与抚州成上下百姓一起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若非太子一意孤行、行为轻慢,又或者没有太子妃的任性胡为,易嵘都可以避免自身遭遇的悲剧。
易嵘救了全部宁都城百姓的性命,可他自己失去了挚友、失去了健康的体魄,甚至可能失去了后嗣血脉。
戴重台话说得隐晦,易嵘却听得十分明白。
他垫了垫手,“在你之前,刘夫人和戴神医成婚多年无所出,难道戴神医就因此嫌弃结发妻子了么?我如今以病弱为借口,不肯成婚,不是担心成婚没有孩子耽误了未来妻子,而是我不想让申国公府卷进越发诡谲的争储大事中去。”
“嵘哥哥不想掺合有什么用,我看你的两位不同母所出的叔父倒是热心参与。”戴重台撇嘴,不认可易嵘的说辞。
易嵘禁不住笑了,他抬手将发丝拢到身后,眉目风流,“戴神医只说那场大战对我‘可能损伤寿元’、‘可能妨碍子嗣’。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便是申国公府的长子嫡孙。论继承宗祧,谁都越不过我去。叔父们若是蹦跶着成功了,我便上书推了继承人的名分,找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带上大半家财过去出家清修,任王氏和孙氏两房随便折腾;他们要是失败了,我就行使继承人的权利,把他们的子孙都过继到我父母名下,只把两位叔父逐出家门,替他们奉养母亲。”
易嵘意有所指的看了戴重台一眼,重新捡回之前的话题,郑重的提醒早慧的小姑娘,“你看我,便该知道,男人心里最重要的永远权利、家族、后嗣,情情爱爱都是过眼云烟。你挑选上门女婿的时候可不要信了男人的蜜语甜言,被哄得不知道东南西北,日后被人骗财骗色,躲起来委屈的偷偷哭啊。”
戴重台:“……嵘哥哥倒是很诚实,居然直接告诉我,外面传得风风雨雨的易家叔侄不合都是表演出来的。”
“倒也不全是演出来的,我的两位‘祖母’和婶娘们都是真情实感的,她们做出的事情皆发自本心。”易嵘抚平身上搭着的薄被,眼神平静,全然不在乎日后揭晓真相,易家这些女子该如何自处。
戴重台听得齿冷,垂眸低语:“多谢嵘哥哥提醒,可我只喜欢身体好又没脑子的,这辈子约莫是不会被男人坑害了。”
她赶忙转移话题,“倒是嵘哥哥突然提起薛家,这薛家是怎么回事?我虽然知道姜夫人和母亲一起产女的事情,但这些年从没见到家中和薛大人有什么往来。”
易嵘对戴重台招手,戴重台立刻倒杯茶递到他手中。
易嵘轻啜一口温润的红茶,舒展眉目,“薛家现在的当家太太是当年大姜氏的妹妹小姜氏。说起姜氏,倒是十分有趣。大姜氏是薛老夫人为薛怀佐求来的,性情柔顺体贴,结果她出嫁了三个月后,姜家再次送上小姜氏,声称是大姜氏的陪滕,娥皇女英不分大小,姐妹共事一夫谱写佳话。”
“大姜氏产后不到一个月便体弱而亡。再过二十多天,小姜氏生下一对健康活泼的龙凤胎,又过三载,小姜氏再生双胎男孩。再过一年半小姜氏第三次生了一双男孩。这一回,小姜氏总算伤了身子,不能再生了。”
薛重台情不自禁询问:“大姜氏和小姜氏也是双生姐妹吗?我在医术上见过,双生子的后代也容易出现双生子。”
“巧了,大姜氏和小姜氏不是双生子。小姜氏甚至与大姜氏不是同母姐妹。”
“你说其中的事情,是不是十分耐人寻味?”
“那你还建议我要个薛家的儿子当赘婿。”戴重台登时不高兴了,“这小姜氏一看就不是善茬,她教导出的儿子能有什么好!”
易嵘把茶碗放在戴重台掌心,曲奇指节敲了敲她的额头,“薛怀佐进京,今上有意聘他为太子嫡子讲学。陛下时常寻戴神医闲聊,乃天子近臣。如今太子病重,太子妃不论以你医术了得为理由,要你入宫给太子做妾帮着调养身体;还是以你擅治妇人病可保后代平安为借口,将你说给太子嫡子,陛下恐怕都会动心。”
“薛家的儿子品性如何不好说,但你若选了薛家子入赘,可以说对外解释成刘夫人和已逝的姜太太给儿女指腹为婚,掐断太子妃的念想。”
“竟然有这等事情!”戴重台粉嫩的小脸一下没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