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人的双眼迸发出两道精光,射穿了挡在前面的所有杂物,不一会儿,姜玉人发现了目标。冯露露的灵魂在水中游荡,状态要比姜玉人想象中的稳定。当姜玉人靠近时,才发现这何止是稳定,简直像是白痴一样,似乎被夺舍前受到了很大打击。
“被吓到了?不应该啊,听老三说,她应该是圈内人。”
冯露露的表情呆滞,双目无神,在水中摇摇晃晃似乎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如果任由这种情况发展的话,不久后要么魂飞魄散,要么由恶念控制化成恶鬼。姜玉人见找到了正主,拿出一只瓷瓶,说道:“进来吧,我们一起去找你的身体,帮你还阳。”
冯露露似乎听懂了,正要照做,一条大鱼游了过来,狠狠的将姜玉人撞翻,瓷瓶脱手。姜玉人一惊,这只庞然大物有一辆小跑车的大小,通身乌黑,头部坚硬的像一块钢铁,满嘴獠牙,一旦咬到了姜玉人,半条命就没了。鱼眼睛呈白色,可能因为常年在湖底而退化了,导致它的视力很差。姜玉人刚刚遭受的那一撞似乎只是对方无意为之,但现在,大鱼找到了猎物,开始认真起来。
来不及征求对方同意,姜玉人先捡起瓷瓶,把冯露露的灵魂收入瓶中,垂直的往水面上游动。大鱼不肯放弃,张着大嘴向姜玉人咬来。“避水决”即将失效,姜玉人在水中绝对不是大鱼的对手。
冯露露灵魂所在的地方,离岸边较远。姜玉人即便浮上水面,也不能发挥自如。正当她左右无门的时候,一个竹排缓缓驶过来,姜玉人单手抓住竹排的边沿,手臂借力,一个后空翻就跳了上去。她先收起银瓶。从背后卸下来她一直背着的木盒,摆弄一番,从里面拿出来一个鱼竿。
撑着竹竿的船夫笑说:“正想着今天没有客人,没想到从水里钻出来一个,还是个钓鱼的同行。”
姜玉人不理对方,轻甩鱼竿,当鱼线触碰到湖水的时候,平静的水面像是激起了惊涛骇浪,生生将那条大鱼打出了水面。紧接着,鱼竿的鱼线缠住大鱼,姜玉人再用力,想把大鱼往水中摔。
“手下留情!”船夫说:“你这件器物非同小可,要是摔下去,这畜生性命不保。”
姜玉人冷哼:“害人的东西,就应当除掉。”
“这畜生在水里活了上百年,因为深居湖底,这湖水又从来没人下去,所以未曾伤过人。今日与其说是他伤你,不如说你搅和了它的安宁。”船夫叹气说:“大鱼未曾开智,先扰它的终究是人,还望你手下留情。”
姜玉人犹豫一下,又轻轻一甩,将大鱼放回了湖水中,呵斥说:“再见你伤人,定要你性命。”
鱼线离开水面,湖水终于平静了下来,大鱼轻轻的摆动尾巴,像是拜谢,一个转身钻进了湖底。
船夫盯着姜玉人的鱼竿说:“昨天载你去柳家村的时候,就发觉你背上的盒子有异,没想到藏着这般好东西,你是从昆仑山下来的?”
姜玉人做了几个深呼吸,她刚刚被大鱼激起了怒火,竟然起了杀心,默念了几句罪过,收起鱼竿说道:“船家,麻烦先拉我上岸。”
船夫将鱼竿一撑,轻松的把船掉了个头,他接着问:“你来柳家村,不止是为了这条大鱼吧?”
“船家,你今天的话比昨天的话多。”姜玉人盘膝而坐,趁机吐纳养息。
“你刚刚饶了那条畜生一名,我帮你指一条路,就当道谢。”船家从自己的草帽上拔下一根稻草,随手甩了出去。只见稻草在水面上转了几圈,草头的位置指向隔开鸳鸯湖的山林。船夫笑说:“遇事不决,先问观音。”
“观音?”
“这山林中有座观音庙,你解迷的运气就在那里。”
张化安来到了铁匠铺,喊了一声爹,将饭菜放下,也不在乎对方应不应,直接坐在炉子前烧火。盯着摇晃的火苗发呆。
良久,黑汉子停下手中的活儿,扭头问道:“你今天有没有去庙里?”
“没有,吃完早饭就过来了。”张化安昨晚一夜没睡,回来又为姜玉人做早饭,哪里有时间去别的地方?
“去一趟吧,今天是你娘的生辰。你娘这辈子,只你这么一个念想。”说完,黑汉子继续打铁。
“你不去吗?”
张化安并没有得到应答,他又添一把火,走出了屋外。
父亲口中的庙,是山上的那座观音庙,张化安的母亲曾经在寺庙中修行。每年张化安母亲生辰,他都会在寺庙里度过。在张化安的记忆中,父亲从没来过这里,也基本没和母亲见过面,只是日复一日的打铁。
观音庙是一座荒寺,坐落在鸳鸯湖中间相隔的山林中,已经许多年没有人去祭拜,早就断了香火。张化安每年前来的时候,都会打扫灰尘,擦一擦佛像,算是帮母亲做一做善事。
山林中,有一条小路直通观音庙,因为常年没人走动,已经被杂草覆盖,张化安对这里轻车熟路,没多久就来到一个矮小的房子前。房子上的一些瓦块已经掉落,微风吹动树叶哗哗作响,此情此景,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
张化安先拿了扫帚理清了前门的树叶,然后打开门,发现地上有一些脚印。这座小山平日里少有人来,只有住在山下的龙婆婆会偶尔上山采药,她也从没进过观音庙。思来想去,只有走山路进柳家村的冯氏兄妹两个可能来过了。
观音庙中只有一座观音像,一张桌子上摆着香炉,桌下一个上了年头的蒲团。张化安打扫起来起来轻车熟路,没多久就让泥铸的菩萨干净许多。他坐下来,长叹一声,闭眼打坐。
过了不一会儿,寺庙外传来了脚步声。张化安回头看去,昨晚救自己的那个女道士姜玉人,不知为何来到这里,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你信佛?”
“不信,我只是信我娘。”
“你娘?”
“我娘,曾经是这座庙里的和尚。”
姜玉人没有过分深究,见地面干净,盘膝而坐说:“我刚刚找到了冯露露的灵魂,虽然她的情绪有些低落,但是帮其还魂不难。难的是,怎么找到昨晚害你的河妖。”
“我能帮的都帮到你了。”
“还不够,”姜玉人眨着大眼睛盯住张化安:“我需要你的帮助。”
张化安不说话,面向菩萨低头,似乎在思考要不要继续帮忙。突然,一阵阴风吹开了观音庙里的窗户,张化安起身想去关上,姜玉人突然问:“你有没有觉得这寺庙中有些冷?”
“太阳落山后,天凉不奇怪。”张化安何时何地都觉得冷,所以对温度变化没有感觉。
姜玉人有些不舒服的紧了紧衣服,她自幼修行,即便是寒冬腊月,这身衣服也不觉得少,怎么唯独这里会觉得冷呢?她抬头看向佛像,发现这泥塑的观音通身的色彩已经被岁月抹去,只有手上托着的玉净瓶栩栩如生。姜玉人皱着眉头站起身,爬上佛像想要一探究竟。
张化安见她此行为有些生气,良久才憋出一句话:“你还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
“这玉净瓶有蹊跷,”姜玉人一脚踩着观音的手臂,探头往玉净瓶里看,只见里面装着半瓶雨水,清澈见底。她又抬头看向屋顶:“你这里的屋顶密封,怎么会有雨水漏进来?”
“也许是露水?”张化安说道:“况且此地是佛庙,偶尔菩萨显灵应该也正常。”
姜玉人掏出一道黄符,挥手点燃,照亮玉净瓶中的水。水面上倒映出的不是她自己,而是一个从没见过的女子。
莫非真是菩萨显灵?姜玉人心中感谢了一下这庙中神灵,问张化安:“柳家村里可有身穿红衣,扎着两个马尾辫的小女孩儿?”
符合这个特征的,的确有一个,但张化安没有急于回答,问:“如果这是你们家的道场,你会毫不顾忌的爬上神像吗?”
“可能会考虑一下。”姜玉人如实回答。
“哼,不知礼法,只在意自己。”张化安不屑一顾,他指了指门外:“原路返回,山脚下那一家,就是红衣女孩儿的家。”
姜玉人被说得一愣,还从来没人和她说这么重的话。察觉到张化安确实生气,姜玉人轻轻的从佛像上下来,顺手打扫了上面的脚印,告罪一声,直接出了门。
张化安一直在观音庙中呆到了天黑,他本想吹灭蜡烛离开,无意间瞥到了观音手中的玉净瓶,突然有点好奇那玉净瓶里有没有水。
张化安向菩萨拜了拜,也爬上观音手臂,借着蜡烛的微光向瓶中看去。里面的水清澈见底,趁着微弱的烛光,倒映出一个张化安从来没见过的人,那人道童打扮,年龄不过十岁上下,嘴角上扬,在黑夜中显得格外诡异。
张化安的心底有些打怵,他刚想走,玉净瓶中的人说话了:“娘娘安康,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