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呼吸,很深、很深的呼吸,深到接近脱胎换骨。
我们一前一后,沿着学校旁边的沙石路,向远离学校的方向走。路两旁的杂草在月亮光华中显得静谧姣洁,长长的叶子向路中间伸出纤纤细手,要不是大部分缺少水分地黄了尖儿,本来挺好看的。
“不知能不能回到以前?”阿东更像自言自语。“这家伙什么都玩得来。可比你强多了。”阿东看了我一眼继续说:“可这件事我压根就始料不及。不!谁会料到会有这事,这都是什么事啊!你说这家伙怎么会有这种倾向,简直吓死我了,我都不知怎么处理。”
我没搭话。阿桢现在应当在晚自习吧?我脑中浮现出她看书时娴静的样子,她此刻应该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右手记着什么。
“那天晚上,就是我们喝完酒的那天晚上。我们的宿舍楼不是比小洋的先到吗。我打算先送他回去,然后再上楼。那会他已经醉得手脚发软,比你还厉害。和现在这样,就剩“我们”俩。走着走着,小洋突然靠过来牵起我的手。我一愣,以为就和我们平时那样搭搭肩膀,拍拍手臂的,没什么。可是牵手是从来没有的。哇!我意识到有什么时酒都吓醒了。我只好装作没啥事,将手甩开。可是,刚刚隔了一会他居然又靠了过来。这次抓得更紧,更紧你知道吗!”阿东盯了我一眼:“一个大男人抓起另一个大男人的手。像什么!你说。如果是醉酒那还一说,但肯定不是!他就是装的。”阿东从裤袋抽出手用力在空中比划着。
“见了鬼!我没命地跑回宿舍,好几天惊魂不定。
他没再来找我,那就更确定了不是吧?更确定我就更怕他会来找我。你想他会不会是要等着我去找他?有可能吗!我怎么会去找他。你说我又没有那种“嗜好”,他在试探我,这就是一种试探。我想了想,赶紧去找阿ket。我必须确定关系,快刀斩乱。不,不乱,我没有什么好乱。乱的是他。我想我必须持一种态度,在他面前表明。后来正好,有一次我和阿ket在道上遇到他。我当机立断牵了阿ket的手。还不忘打了声招呼。“咳!”我对他招手,终于搞掂了。”阿东说完深深呼出一口气,似乎好不容易卸掉一副重担,如退潮后的海岸,天下大定。我从未见过阿东如此激动过。他一向做事不紧不慢。就算快到约好的时间,刚好澡洗一半,还是照样慢条斯理地,该洗头就洗头,该洗脚就洗脚,不急死你才怪。
“原来你和阿ket这么快…”
“我只能这样。”完了阿东补充道。
“你利用了阿ket?”
“我喜欢她!”不知道阿东这句话里含有多少言不由衷。
“我喜欢女孩子好不好!”阿东大声说。
“小洋没什么错。他和我谈了。”
“他喜欢什么与我无关,却不该是我。”
“这不是他能决定的,就像我…喜欢阿桢。”
“你们俩人都变态!”
没人再出声,默默地向前走,杂草越发茂盛起来,把道路夹裹得越来越小。阿东依然走在前面。我低着头,路面的沙子愈见大颗起来。想必平时很少有人会走到这么远。周围能看清的地方没有稻田,池塘,更没有什么建筑。只是一片荒草连着另一片荒草,偶见一两颗小树在流光中挺立,像长不大的孩子。
阿东显然未能理解小洋的情感。或许是被吓到了,或许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没我这个局外人看得清。假如那天晚上换成是他见到小洋沮丧落寞的模样,谁都会原谅他的直白。对于女孩子一直都是手到擒来的小洋,示爱用牵手的方式是他再平常不过的表白了。他只是想不加修饰的将他那隐藏许久、不为人知的“爱”清楚明白地表达出来,不假于外物地“亲手”传递给阿东,就像艺术家急于将灵感现实化,然后送给最喜欢的人一样。爱本来就是俩个人的事,任何婉转曲折的小花样在深沉的爱面前都显得多余造作,微不足道。
这些阿东还不明白。他不是我,他还没有深深地对一个人着迷过。在他心中只有浓浓的兄弟情。
“那天我们一起去找他出来喝一杯吧。”阿东冷静了一下说。
“好。”我点点头,兄弟就没有打不开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