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几日未见,竟消瘦了一圈,穿戴还算整齐,只是在挣扎间扯乱了头发,显出几分狼狈。
“你们怎么敢拦我!我是侯府嫡小姐!什么下贱东西,别碰我!”容妙儿撒起泼来大喊大叫,“我肚子里可是赵相府嫡长孙!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她这么一喊,几个下人团团围着,却还真不敢动手将人带回去。
容妙儿见状,直起身子理了理发髻,昂首道:“备车,我要去赵相府!”
“小姐,您别为难我们了……”有个丫鬟忍无可忍,嘟囔道,“您去了又如何,赵相府说了,不认这个孩子……”
“小贱蹄子!”容妙儿顿时暴跳如雷,猛地甩了她一巴掌,“谁许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仔细我让人拔了你的舌头!”
那丫鬟捂着脸跪下去,瑟瑟不敢再说话。
容妙儿脸色难看地喃喃着往外走:“赵顷哥哥怎么可能不要我和孩子……我要去见他……”
“妙儿!站住!”容夫人气喘吁吁赶来,身边的婆子都是老资历,可不如小丫鬟束手束脚,直接一人一边将她架了起来。
“母亲!”容妙儿尖叫着,胡乱踢着腿不肯回去,“让我出去!”
容夫人也憔悴了许多,身形似乎都佝偻了,铁青着脸道:“你闹够了没有!府里正值多事之秋,你父亲本就在气头上!你就不能安分几日!”
“父亲根本不喜欢我!若是把我当女儿,怎会不为我出头!”
容夫人看着女儿疯婆般的面容和初现轮廓的肚子,头绞痛起来,踉跄两步,由下人扶着才稳住身形。
“你……事皆由你而起,你不悔过就算了,竟还冲我大喊大叫……”
容妙儿掉着眼泪,声声控诉:“什么叫由我而起?你都怪在我头上?!谁让你们送我去江南,却又叫冒牌货顶替了我的位置!”
“我回府,是你说我是侯府嫡女!说一定补偿给我最好的东西!”
“可结果呢!钱财、地位、夫婿!我什么也没有!你这个骗子!你明明什么都给不了我,为什么我是你的女儿!!”容妙儿的哭声回荡在空荡长街,若非此时没什么人,恐怕免不了被人围观。
容夫人只觉一股气直冲脑门,颤抖道:“你竟这么看我、你竟这样看我……”话音未落便身子一软晕倒过去。
“夫人!!”
门口顿时乱作一团,容嫱隔着侧帘,耳边尽是哭号呼喊和脚步声,恍如人间炼狱。
“走吧。”
千醉回头又看了一眼,容夫人已被抬进去了。当初欺负小姐的人尽落得凄惨下场,可见老天有眼,只是毕竟惨烈了些,笑是笑不出来的,想必小姐心中也十分复杂吧。
一路无话回了别院,容嫱下来时注意到门口停了辆没见过的褐顶马车,周身装饰极其朴素,马夫就靠在车外打盹。
秦宓还没离开,见她回来才放下手中文书,唤她过去坐下:“铺子原本是让你打发时间的,不必事事躬亲,让下人去就是了。”
容嫱笑了笑:“王爷说的是,近来我这身子不好,今日想了想,这几间铺子该是时候还给殿下了。”
秦宓眉心微蹙,有些生硬地道:“既送出去,没有要回来的理。”
容嫱不置可否,只是盯着他瞧。后者却逃避似的撇开头,冷声问道:“人呢,还没准备好吗?”
下人不知主子怎么突然不大高兴,忙道:“这就去请!这就去请!”
容嫱被伺候着褪了外衣,躺在床上,丫鬟还将床幔放下来,遮得严严实实,只叫她露出一只细白的腕子。
那皓腕凝着霜雪般洁净细腻,掩在绯红色床幔间,更显出几分旖旎之色。
秦宓皱了皱眉,把下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了千醉在一旁。
容嫱看不见屋里情形,只知静了一会儿,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不必行礼,去吧。”秦宓的声音。
“急不得。”那人慢悠悠答道,声音清朗,听起来竟年岁不大。
随之是药箱放下的声音,并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调侃:“小嫱儿,怎么又病了。”
“你……”容嫱诧异,难道这民间大夫是她认识的人?她动了动想起身,却想起自己只穿了一件里衣,有损雅观。
“嫱儿?”秦宓询问。
容嫱平躺下来,想着诊完脉总能见到,便也不急于一时:“没事,有劳林大夫。”她听千醉说这位民间大夫姓林,且素来有小神医之称,印象里倒是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的人。
一只手探上来,隔着薄薄的帕子落在她手腕间,传来点点温热,如此停顿了小半刻钟便收回手去,却并未说什么。
“林大夫?”容嫱好奇出声。
“我叫林长即。”他应了声,随口问道,“平日里可头疼?嗜睡?”
“不曾头疼,觉睡得稍多些,想来也与天气有关。”
“那还行。”林长即起身了,“想来是近日情绪起伏过大,心有郁结,再加之换季寒风入体,好好调养就是。”
容嫱皱皱眉,这番说辞,与太医也差不多。不过也是,太医本就是天下医术出类拔萃者,民间神医再神也差不了太多。
林长即开了调养的药方,又叮嘱了些注意事项,便准备告退。
秦宓送他出去。
容嫱才让千醉打起床幔,穿衣下床。
“林大夫呢,我还想见一见。”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千醉便回禀道:“王爷已经着人送他回去了。”
容嫱有些失望:“走得这么急?”
他那句话说得突然,难免不让人起疑心。
…也或许是声音太低,她听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