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摇动树影,容嫱眼角微抬,待瞥见门外身影似乎离开了,怔怔了一会儿,才推开算盘。
“晚膳煮些粥,端到屋里来吧。”
千醉含糊应下,暗自猜测小姐是否在躲着王爷。
容嫱确实懒得再去应付那些人和事,回头想想,也不知自己是如何一步步撑过来的。
如今她病体未愈,秦宓若有良心,应当不会过来烦她。
这样想着,果然没有来。
过了两日,天气晴朗了许多,屋外风也止住。温和的日光洒在院中,消融些许早冬的凉意。
千醉抱着被子晒出去,眼睛往院门口瞥着,心中烦恼,王爷还真不来了?
“千醉。”这时,容嫱收拾齐整踏出房门。
千醉精神一震,眼角眉梢努力显出几分活泼:“小姐,奴婢听说王爷这两日出京接人去了,因而才没来看望的。”
容嫱甚至没问接的是谁,只是哦了一声,吩咐丫鬟抱好账本:“走吧。”
马车停在别院门口,却叫看守的侍卫拦住了,习武之人态度虽恭敬,说话却是硬邦邦的:“姑娘要出门?可曾知会王爷?”
容嫱面无表情道:“王爷是要软禁我?”
侍卫其实也没接到这样的命令,只是太医吩咐,容姑娘病中,如此时节,最好不要随意走动。
侍卫为难道:“容属下派人去王府询问一声。”
到底是摄政王宠爱的女子,想到这一层,不免又讪讪道:“还请姑娘先进屋里休息一会儿,莫站在这风口了。”
容嫱倒也不会拿身体开玩笑,走到庭院中背风的地方,丫鬟搬了椅子来。
她坐着,一抬头便瞧见四四方方的狭窄天空,今日分明风轻云淡、日光和煦,正是出门的好日子,却还要等他人点头。
“说到底也是自己选的啊……”
她轻轻叹了口气,后悔谈不上,毕竟好处都拿到手了。只是当断则断,当断则断。
听说小皇帝近日就要办一场冬宴,宾客皆是有头有脸的权贵,各个携妻带女。想来届时场面便好似春花朵朵开,饶是见多识广的摄政王恐怕也要挑花眼。
自然,这宾客名单里是没有她的,她一向入不了小皇帝的眼。
想着想着,门外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有人翻身下马,接着是侍卫行礼:“属下参见王爷。”
“姑娘呢?”秦宓声音有几分风尘仆仆的低哑,倒真像是出京办事了。
容嫱被日头晒得暖融融的,脸颊都泛着些浅红,气色瞧着好了不少。
才站起来,秦宓已经走了过来:“要出门?”
容嫱福身福了一半,便被他扣着腕子轻轻拉起来:“免了,我请了位大夫回京,在民间颇有声誉,晚些给你看看。”
千醉恍然道:“原来王爷这两日是为小姐请大夫去了!”
她故意说得大声,就是想让小姐知道。容嫱抽回手,还是行了个礼:“多谢王爷关怀,只是容嫱觉得自己已无大碍,原不必这样麻烦。”
“本王不放心。”秦宓注意到她的动作,剩下的话又都咽了回去,慢慢道,“你这病并非一次两次,若不治断根,日后若是再犯……”
气氛沉默下去,千醉眨眨眼:“若是再犯,那不还有王爷嘛?”
只要王爷在小姐身边,她便觉得安心。
容嫱轻轻呵斥:“千醉。”
千醉闭了嘴,却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不过王爷对小姐虽好,可若是能给个名分就更好了。
秦宓只说请了位大夫,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大夫,要堂堂摄政王亲自去请。容嫱总觉得这借口有些牵强,但他究竟离京做了什么,她也不想问。
容嫱往门口走,侍卫瞥了秦宓一眼,低着头让开了路。
目送着马车离开,秦宓淡淡吩咐:“申时请林小神医过来。”
查完帐已近申时,容嫱靠在马车内,略感疲惫。
“千醉,我入京那年你便跟着我了吧?”
“是。”隔着马车厚重防风的布帘,千醉不明所以,“小姐怎么问起这个?”
容嫱默了默,忍不住揉揉太阳穴:“没什么,随口问问。”
一个梦罢了,怎么如此挂怀。千醉贴身伺候她数年,不说寸步不离,也算是知根知底的。
她撩开侧帘透气,远远便瞧见一抹清冷素白:“停一下。”
马车在长街对面停下,这一片门可罗雀,竟没什么行人来往,倒像是避讳着什么。
白色挽联在冷寂中透出几分凄凉,门口悬挂的白纸灯笼摇摇晃晃。
“小姐……可要进去瞧瞧?”千醉试探着问。
容嫱望着牌匾上“容侯府”三个大字,摇了摇头:“不必了。”
老爷子临去前记挂的人尚且没有她,倒让人怀疑过去数年的祖孙情谊究竟有几分可信。
只是又想起容老爷子咽气前那首没念完的童谣。
盛夏伏萤火,红梅满寒冬。避世桃源处,应在……
“小姐!小姐!侯爷不让您出门!”
一阵急切不耐的呼声打断容嫱思绪,只见容府门口,几个下人正拦着个披麻戴孝的女子,定睛一瞧,正是容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