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睡下,我等会儿再来看你。”
“是。”
翌日,杜佳到紫方云宫向荼姚请安,顺便问起了穗禾的近况。
荼姚答道,“岐黄仙官说她身体损耗得厉害,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恢复,最好能够安心静养。”
杜佳立刻说道,“我看穗禾姐姐一个人躺着也无趣,不如我去和她说说话解解闷,总比一个人睡着要强。”
“也好,你们是该联络联络感情,以后才好相处。”
“姨母”
杜佳来到穗禾的房里,见她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故意加重脚步朝她走去。
“表姐,你能够活着从毗娑牢狱出来,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穗禾扯起一丝笑容,“真奇怪,我怎么就听不出你这话是在表示开心?”
“我当然开心了!”
为什么不开心,还是她劝少主把穗禾放出来的,天后那个老妖婆她一点都不想应付了,以后就交给穗禾处理吧。
“表姐恐怕不知道,我是最希望表姐出来的人了。”
穗禾转头看向她,“我不出来岂不是合了你的心意?听说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是你在料理栖梧宫的事务,想来掌管一宫的滋味很不错吧?”
哪里不错了,栖梧宫人多事多什么都要管,简直要累死她了好吗。
“所以我才希望表姐能够早日出来。我年纪小阅历不够,很多事情还要向旭凤表哥请教,他现在看见我就躲,还是表姐来处理这些事情更妥当,我当个什么都不用管的米虫就心满意足了。”
穗禾还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吗,就是把她当做老妈子使唤,还是任劳任怨不要月俸那种,他们就心安理得地在一边看热闹。想起这些年,她为栖梧宫事务操碎了心就不值。
“对不住,我喝了药困了,你自便吧。”
她翻身面向墙壁,不去看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杜佳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容,转背就去向荼姚告状了。
“……姨母,事情就是这样子。杜佳明明只是想慰问一下表姐,但是表姐一直没有给我好脸色看,我是做错了什么表姐才会这般不待见我?”
荼姚只能拉下脸为穗禾说情。
“穗禾刚从毗娑牢狱出来,身体不舒服才会这样,不是因为对你心存偏见,你多体谅体谅她吧。”
杜佳委委屈屈地答应了,“穗禾表姐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以前对我那么好,为什么她会变成现在这样?”
“放心,你们现在是姐妹,以后还是姐妹,她不会亏待你的。”
“有姨母这句话,杜佳就放心了。”
“好了,你去旭凤那里坐坐吧,和他说些体己话。”
“是。”
看着杜佳远去的身影,荼姚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淡了。
穗禾终究是太年轻了,在遭受重大变故之后便不能看清现实,为了一时的痛快居然把杜佳赶走了,她是笃定了自己不会放弃她,才敢对杜佳这样冷面吧。
她难道不知道她一个孤女,根本比不上杜佳这个分族长受宠的幺女吗?看来自己以后是时候要好好敲打敲打穗禾了。
这天吃完晚饭后,叶昙便独自悄悄地溜了出来散心。
她苦恼地想了又想、想了又想,实在是想不出润玉想要什么贺礼。或者说是不管是什么贺礼,对他来说应该都没有太大区别,这就让想送礼物的人很烦恼了。
一个人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落星潭,干脆趴在石桌上闷头休息了。
“……叶儿,叶儿,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回响,还有一个人拍拍她的肩膀想要叫醒她。
叶昙睁开眼睛一看,可不就是润玉吗?
她撑起脑袋问道,“我什么时候睡着了?”
“这个时辰了你还在外面,我实在担心就找你来了。好好的怎么不去床上睡,要来落星潭这么僻静的地方?”
叶昙失落地倒在石桌上,“我心情不好,就出来散心,结果这里又安静又凉快,一不小心睡着了。”
“小顽皮,”润玉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有什么事和我说便是,何必独自烦恼?”
她哀怨地瞪了一眼润玉,“还不是因为你嘛。”
在润玉惊讶的眼神中,她继续说道,“我想送你一件贺礼,但是你好像什么都不需要,我就只能一个人慢慢苦恼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吗?
他坐到一旁说道,“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缺,而且我在洛湘府住得很开心,这是我最轻松的一段时光了,所以你没有必要为这样的小事暗自烦恼。”
来了来了,她就知道润玉会说这样的话安慰她。
见叶昙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润玉又说道,“如果娘子真的想送为夫什么东西的话,不如就送为夫一个吻。为夫住在洛湘府里,虽然每日都能见到娘子,但是不能一亲芳泽,心里也是十分惦念。”
叶昙:……刚才的话就当她没有说过。
她一挑眉,瞬间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时候不早了,还是早点回去睡觉吧。”
润玉笑着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看来娘子没事了,其实为夫有些话想和娘子说,是关于幼冲之年的。”
叶昙又坐了回去,“什么事?”
他将叶昙的手包在手心里说道,“我记得娘子曾经和我说过,只要我拿着信物就能去蛇山。”
“没错,我把一瓣花瓣给了你,只要你来蛇山,就一定能找到我。”
“我多么希望时光可以重来,那样的话无论要走多远的路、遇到多少艰辛险阻,我都毫不退却。”
叶昙一叹息。
“虽然我希望你来,但是也希望你不要来。蛇山对于你来说,应该是最后一个寄托了。如果你到蛇山来,那就只说明你在太湖底下完全呆不下去了。况且蛇山你也去过,那里是怎样一个环境你也知道,我怕你会觉得在蛇山更辛苦……”
“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我没有去,是因为我不敢。”他脸上落寞极了,“我怕这只是娘子一句戏言,等我真的到了蛇山,娘子一家人会嫌弃我是个拖油瓶,那我连最后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有了。”
她连忙否认道,“怎么会呢?”
父亲要是知道一条龙自动找上门来,搞不好会开心得飞起,哪里会挑剔嫌弃人家?
“但是我没有,我还是不敢,也许我更怕的是,娘子最后也会像生母一样嫌弃我。彼时,我还能去哪里呢?”
“都说了是你想得太多,你要是到了蛇山,也许我们早就快快乐乐在一起了,哪里还会有现在这么多事情。”
润玉也笑道,“娘子说得对。早知今日,我就应该及时做好决定的。”
说到了现在,他的心结应该解开了吧。
既然润玉都说了不要礼物,那就不送了……香吻什么的以后再说。
“好了,回去了回去了。”
他们才走几步,就看见了邝露正在往他们这里走,手上像是拿着什么东西似的。
“殿下,公主,等等邝露。”
“小露珠,今日不要守夜吗?”
邝露回道,“我刚布好了星,便赶来找殿下和公主了。”
润玉疑惑地一指,“有何事?”
她把手中的白玉瓶递了过来。
“爹爹酿好了几瓶九曲甘露,特命我送来给殿下和公主。”
九曲甘露盛玉瓶,一片冰心在玉壶。
太巳仙人这是通过邝露在表达他的立场了。
叶昙笑着收下了,“多谢太巳仙人,劳烦你转告一声:他的心意我们已经明白了,我们收下这白玉瓶就定然不会让他失望。”
邝露满脸疑惑地应承着离开了。
“娘子,你真的觉得邝露能够封仙吗?”
“这有什么,你看我以前不务正业,不照样捞了个司乐仙子的空头名号,还是二品仙阶呢。”
润玉不同意这话了。
“哪里是不务正业?娘子明明一曲箜篌技惊四座,才博得这个名号,与宴众仙皆看在眼里,娘子何必妄自菲薄。”
“……好吧好吧,是我妄自菲薄了。”
她都怀疑自己在润玉心里,是不是一个低调含蓄的形象了。自己是个什么德行(洛霖:咳咳……),润玉真的不知道吗?
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威力真的太大了。
终于到了六月初一。
水神洛霖上朝的时候,还期待着有什么人能够和他说一声,夜神殿下是不是今日生辰,能不能上洛湘府喝一杯水酒之类的……但是他失望了,是彻底失望那种。
他甚至都不敢告诉叶昙,今日没有一个人提起润玉的生辰。
话说润玉都成了洛湘府的‘上门女婿’,也不是那个默默无名的夜神了,这些人平时不是很精明的吗,怎么就不见一个人想起这件事儿呢?真是快气死他了。
洛霖垂头丧气地回来,临秀一看就知道他受挫了。
“师兄,我们准备的酒席,是不是排不上用场了?”
“我们这几个人能凑一桌吗?”
“四人……成席?”
他倒吸一口冷气。
“我还从没有吃过这么寒碜的酒席。你让厨房多备几样菜,再煮一碗寿面。今年只能这个样子了,明年再看什么情况吧。”
“好。”
叶昙躲在门后面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也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凭什么旭凤那样的傻瓜蛋子都能有一个盛大的寿典,润玉这么好的龙居然只有三个人和他一起吃饭,不公平不公平!
她冲了出来,“爹,我都听到了。”
洛霖一惊,“你听到什么了?”
“没人来祝寿。”
他们只能无奈一笑,“今年暂且这样,明年你再补润玉一个盛大的寿典,如何?”
她还能怎么办嘛,不能!所以才生气!
叶昙气得一跺脚就跑进去找润玉了。
“这孩子……”
当她找到润玉的时候,润玉还在院子里摆弄那本棋谱。
“叶儿,何时如此伤神?”
叶昙泄气地坐在他身边,“你啊。”
“我?”润玉好奇地问道,“那你说说我怎么了?”
她撅起嘴巴回答,“你是不是许久没有过过生辰了?”
润玉的动作一滞,然后放下手中的棋子问道,“好好的,怎么突然这么问。”
叶昙歪着头看向润玉,“今日是你的生辰,但是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没有期待,没有不悦,什么情绪都没有,就好像今日不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一样。我都不敢想象,你这个样子是经历了几次失望之后才练出来的。”
他挫败地看向叶昙,“那叶儿的生辰是怎么过的?”
“我吗?”她的眼睛瞬间亮起,“我会在一个月前就提醒爹娘和父亲,我就要过生辰了,你们要给我准备礼物了!然后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准备新衣服、新首饰,准备在生辰那一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惊艳四座。生辰那一日,我会心安理得地收下他们的礼物,和他们一起开开心心地吃饭(喝酒),再在第二天期待明年的生辰。”
润玉闻言笑了出来,“果然是叶儿的风格。”
叶昙瞟了他一眼,“所以说你好像根本不在意生辰怎么过,让我觉得很失落。我本来想给你准备礼物,但是你却说什么都不缺,我到现在都没有缓过神呢。”
“今年只能这样了,明年我就如娘子所想,期待娘子给我准备一个开开心心的生辰,怎么样?”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
“为夫说了,娘子这么想送我礼物的话,就送一个吻好不好?”
叶昙嗔道,“就会顺着□□往上爬,总是想着揩我的油水。”
她起身欲走,又被润玉拉了回来。
“是为夫不对,为夫不该□□熏心,□□里就心猿意马,为夫保证一定装得斯文模样,娘子原谅为夫好吗?”
哎呀,这条龙在乱说什么!要是让爹娘听到,她该怎么解释?!
“记住你说的话,不然我就……哼哼!”
“遵命,娘子。”
叶昙忍不住笑了,“我先去厨房看看准备得怎么样了,尽量多备几样菜色。”
“好。”
她走了之后,润玉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棋谱也被他放在一边。
今日的阳光好像比以往的更加刺眼了,刺眼到让他的眼眶也红了。
叶儿问他有多久没过生辰,以前他还记得清楚,只是后来他懒得去记了,反正也不会有人来关心这件事,记了也是白记,不必把时间浪费在这件事上面。
旭凤的生辰过得如何隆重,他看在眼里,羡慕在心里,但是他不能把这种话说出来,说出来倒显得矫情。
如今有一个人为了送他生辰贺礼,烦忧得连家里都坐不住,让他如何不深受感动。
贺礼之类的倒也不必,叶儿的这份心意比什么都要来得真实和可贵。
辛苦了大半日之后,洛湘府终于能够坐下来吃上一顿美餐。
“润玉,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们匆忙准备只能到这个样子,你可千万不要嫌弃。”
润玉立刻端起酒杯说道,“水神神上、风神神上今日费心费力,润玉感激不尽,这杯酒就聊表润玉的心意,多谢二位神上厚爱。”
“其余的就不必多说了,今日临秀和小昙筹备不易,可不要辜负了她们的一片心意才好。”
“敬神上,敬叶儿。”
一顿胡吃海喝之后,几人各自散去了。
润玉回到自己的小院,洗漱完毕刚准备脱衣睡觉之时,感受到唤龙咒的指引,他便应咒来到了施咒人身边。
只见那个施咒人背对着他,正在摆弄着手中的龙鳞,嘴里还念叨着“唤龙咒是不是这么用的,上次好像没看清楚,应该没错吧?”
他开口提醒道,“娘子?”
叶昙一愣,转身看向后背,润玉真的来了!
“唤龙咒用对了吗?是我刚才那么用的吗?”
“是的,”他轻点点头,“这么晚了,为何还不睡?”
想起用唤龙咒的目的,她朝润玉勾勾手指头,“你过来,过来我就告诉你。”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
不会真的如他所想那样吧?
那些话只是随口一说,要是叶儿当真了,那可真是……占了大便宜了。
润玉有些犹豫地走着,生怕自己会错了意。
“娘子?”他离叶昙三步远站定,“夜深了,你该睡觉了。”
叶昙上前一大步,把二人的距离缩小。
“怕了?”
请问这话该怎么接?
“……我怕什么呢?”
叶昙轻笑着缠上他的脖颈,“寿星都指明了具体的贺礼,那我也只能照着他的意思来了。”
意思是当真了!
“真有一个吻吗?”
要是一个吻的话,她何必留到现在呢?上次她把润玉赶出洛湘府的时候,承诺会给他一点点好处,现在不如就一并给了吧!
“如果你只要一个吻的话,那也是可以的。”
润玉:!!!
他立刻笑道,“看来娘子上次答应我的事,现在可以兑现诺言了。”
不等叶昙回应,他便将叶昙拦腰抱起,“这是我过的最开心的一个生辰了。”
“诶,动作这么快?!我还没说完呢。”
“不用说了,为夫都明白的。”
“喂喂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