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个好天气,万里无云,凉风阵阵。
太巳奉天帝旨意,在此等待水神神上回归天界。虽然今日离水神述职的日子相隔甚远,但是陛下下旨,他就要老老实实的等着。
不多时,便看见水神携风神到了南天门。一行人风尘仆仆,似是赶了很久的路。
“恭迎水神、风神二位神上返回天界。”
水神很随和地请他们起身,但是风神脸上却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太巳仙人,二月前是不是有人飞升了?”
太巳颔首。
“回风神神上,确是有一位仙子飞升天界。陛下赐封为司乐仙子,名唤叶昙。”
叶昙!
果然是她,她居然在外面一个人飞升了。
临秀着急地问,“她此刻在何处?是不是还在璇玑宫?”
这……风神不是知道了吗,怎么还问他?
“回神上,司乐仙子乃夜神仙侍,此刻理应随侍在夜神殿下身侧……”
临秀打断他的话,“那就是在璇玑宫了。”
她欲离开,被洛霖拦住。
“你要去哪里?”
“你都听到了,夜神的仙侍!我要去璇玑宫!”
洛霖和颜悦色的劝道,“你先不要冲动,待我们面见陛下再去也不迟。”
“我等不及了,你去见太微吧。”
临秀挣脱他的手,化作一阵风疾行而去。她本就是一阵罡风所化,在天界一路畅通无阻。
这是怎么回事?太巳一头雾水。
风神为何如此着急去璇玑宫去找司乐?莫非是熟人。
不对,司乐一万八千岁,风神已有十万余岁,根本不是一个辈分的。
不过看风神一脸急切激动的样子,估计二人关系匪浅。
这司乐仙子真是了得,不过飞升二月有余,前后就有火神、风神探听她的消息。看来今后前途无量啊,以后让露儿多多与她走动为好。
自从昨日她送来了冰魄果,他就知道司乐仙子是个懂得为他人着想的大好人。
“水神神上,您是先和小仙一同去九霄云殿还是和风神先去……璇玑宫?”
太巳请示他的意见。
水神虽然遁世已久,但是他贵为上神,凡是应以他的想法为先。
洛霖摇头,“我先去九霄云殿见过陛下,再去璇玑宫。”
说完他大步流星,将太巳远远落在身后。
“水神神上,等等老臣。”
洛霖和太微说完客套话,他即刻转身出了殿门。
太巳趁机上前汇报。
“启禀陛下,老臣在南天门也看到了风神神上,但是她似有急事要找夜神殿下。”
风神找润玉?难道她听说了什么。
近来是有些小道消息在流传,说润玉和那个司乐似乎关系匪浅。
莫非风神是去兴师问罪的?
不行,不能让叶昙破坏了润玉的婚约。
他化为龙形,先水神一步赶到了璇玑宫。
璇玑宫守卫被打翻在地,七政殿殿门被踢开,然后就是润玉的寝殿……里传来了风神的怒吼。
他怕润玉真的得罪了临秀惹得她发怒,挥手一阵风夷平璇玑宫。
这个润玉真是不争气,偏偏在这个时候让临秀知道了那些事。
他走近寝殿,看见临秀一把推开润玉,然后小心翼翼的从床上扶起了叶昙?
然后叶昙又叫了她一声“娘”??
这是怎么一回事!
叶昙与临秀,这两个人怎么扯上关系的,还有那一声“娘”……
临秀不是没和洛霖有子嗣吗?
再说,她为何会让一株昙花称她为娘亲?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向他涌来,他看向润玉,发现润玉也是惊诧的神情,竟然连润玉都不知情吗。
叶昙没想到会在璇玑宫里看见她娘亲,“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临秀轻声说,“先不说那个了,娘带你回家。”
她扶起叶昙,看见她身上的衣服都皱掉了。
叶昙不好意思的笑了,“我没事儿。”
她真的说不出口,是她刚才把润玉强行按到床上才会把衣服弄皱的。
临秀也不说话,只是牵着她的手,转身就要离开寝殿。
润玉开口了,“风神神上,此事实有误会……”
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中了临秀一招摧风掌。
他来不及、也不敢防备,只能硬扛下这一招,被她打退在地。
太微见状适时出来,“临秀,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打伤我儿?”
临秀不屑的说,“我一时失手,还望殿下海涵。”
润玉咳出一口血来,他勉力起身,“无事……”
叶昙也不知为什么会这样,她搞不懂为什么娘亲要打伤润玉,其实都是她一直在强迫润玉。
“娘,我真的没事,你不要打伤他了。”
“我们回去,不用和他们说那么多。”
临秀拉着她就要走。
她们刚走到院子,洛霖就来了。临秀红着眼睛,悲伤的看着他摇了摇头。
太微和润玉追出来,看见洛霖将外衫褪下,披在了叶昙的肩头。
叶昙刚想开口,洛霖就阻止她,“不用多说,我们先回洛湘府。”
她转头想看润玉受了娘亲一掌,伤得严不严重,但只看见他微笑着摇了摇头,那应该是没有大碍吧。
这个氛围……纵使太微贵为天帝,也不好说什么,于是他将气都撒在了润玉身上。
“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水神就要回天界了!你喜欢叶昙就算了,为何不能忍一时之欲呢?还让她捉……得罪了水神和风神,到时候吃亏的人不还是你!”
润玉跪下,“父帝,此事的确内有隐情。”
“罢了。你想个法子,不管是负荆请罪还是引咎自责,让他们把这件事放过去。要是他们不肯罢休,你就让叶昙给你说说好话。她都是你的人了,会向着你的。”
润玉百口莫辩,只能应下,“儿臣遵命。”
洛湘府。
临秀令人给叶昙安置了一间房子,让她先去洗个澡再来和她们说话。
洗澡?
为什么要去洗澡??
是看她身上出了汗,臭臭的吗?
娘真是太关心她了。
临秀关好门,头抵在门缝上,低声抽噎。洛霖将她带离房间,到了内室。
“小昙她……”这话他也问不出口,“你比我先到,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临秀擦擦眼角的泪水。
“我到了璇玑宫,看到一个绿衣仙侍,问他小昙是不是在这里,他说叶昙和润玉正在寝殿。我当时一听寝殿就感觉不好,后来我又在门外听到,听到……小昙哭着骂润玉是混蛋。我就冲了进去,看见他们正在床榻上……”
详细的她也不好明说,只能遮遮掩掩。
洛霖听完扶额长叹,“你说,我怎么和尊上交代?”
叶昙正在巨大的温泉里悠闲的泡着澡。
刚才娘给她带了她自己以前的衣服,还有她用过的首饰,要她不着急慢慢的洗。
娘亲真是太好了,想到她还只是一个仙侍,没有什么用的东西,就配了一套给她。
这件缥绿色的衣服真好看,领口还绣了几朵小白花,穿上去轻薄飘逸,这对嵌玉步摇簪也好好看。
叶昙穿戴整齐了,照着镜子没发现什么问题才出了门。
娘亲对她无微不至,一会儿问她饿不饿,她去做些鲜花饼来,一会儿问她渴不渴,她去让人泡壶茶来。
叶昙看着眼睛发热,她拉住娘亲的手,“娘,你知道我这么久了,有多想念你吗?”
临秀也不好受,她以为叶昙在璇玑宫受了许多委屈,又不能告诉任何人,便怜爱的抱住她。
“我的好孩子,你受苦了。”
叶昙哽咽道,“我每一天都在想你,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你。我想回去,但是我回去不了。这天界我不认识一个人,我真的好怕。”
临秀紧紧的抱住她,自己都在哭还不忘安慰她。
“别怕,娘以后再也不和你分开了,娘会好好保护你的。”
洛霖见她们抱头痛哭,心里也不好受。
小昙遭此劫难,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要是他当初没有下禁制,让小昙说不出他们的名字,或者他派人暗中保护她,这一切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他太过自负,以为小昙学了他法术,就再也不必担心她的安危了。
事已至此,他只能向尊上以死谢罪。
“师父,我今天知道了一件事。”叶昙对水神说,“原来润玉就是当初太湖底下的鲤儿。”
其实洛霖早已知晓此事,他还知道润玉没了幼时的记忆,根本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
“此事你如何得知?”
叶昙不假思索回道,“我看见了他胸口的伤疤。我以前给鲤儿上过药,记得那块疤的位置。”
“是吗。”
她心里有多痛苦,念念不忘的玩伴不仅忘记了她,还摇身一变成了欺辱她的那一个人。
早知如此,他就应该告诉她润玉的事,让她知道现在的润玉早已不是以前的鲤儿,早点死了心也好。
“你们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才看到的。”
临秀赶紧打断她,“好了,都过去了。你不用再想那些事了。”
“哦。”叶昙乖巧的应下。
洛霖思忖再三还是决定把小昙送回蛇山。
“尊上找了你许久,你得回去好好和他解释解释,这五百年你去做什么了,为什么瞒着我们了无音讯。”
叶昙有点害怕,“我怕我回去之后,他会打死我。”
临秀赶紧安抚她。
“别怕,娘和你一起回去。要是尊上真的打你,娘一定阻止他。”
还是娘亲疼爱她!
“可是,”她又想起了天规,“我现在只是一个仙侍,不能随意进出南天门。以前我和润玉一起值夜的时候,都是拿了令牌上下卯的。”
又是润玉!
临秀听到这个名字,什么火都上来了。
“不用管他,你以后再也不用去璇玑宫了,娘和师父会想办法让你离开那个……那个地方。”
叶昙眉头一皱,“为什么我不用去了?还是天后娘娘把我指派到璇玑宫的。”
洛霖有些紧张,该不会荼姚她……
“她是不是对你下手了?”
叶昙赶紧否认,“她鲜少与我见面,我每次都是在九霄云殿上看见她。再说,我一个小小仙侍,不值得她费太多心思。”
“那就好,”洛霖放下心来,“你回蛇山一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师兄!”临秀有些心急,“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不早点把小昙带回去。”
洛霖为她细细分析。
“小昙说的没错。天后指派她到璇玑宫,天帝封她为司乐仙子,她若是和我们悄无声息走了,他们必定起疑。要是跟着我们回蛇山查出点什么来……那就不好了。”
临秀想到尊上,又看着叶昙,真是左右为难。
叶昙看了看天色,申时都快过半了,再晚一点儿就要上值了。
“师父,娘亲,我要回璇玑宫了。”
洛霖此刻觉得有点不对。
按理说小昙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应该不会再提起润玉、不会想去璇玑宫。
但是她方才说了几次润玉,现在又说要回璇玑宫,形容之自然,没有半点痛苦的样子,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你和师父说说,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临秀连忙阻止,“师兄你疯了,怎么问这个问题?”
“我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想从小昙口中得知真相。”洛霖镇定地问,“你告诉我,今日你为何在润玉的寝殿。”
呃……
叶昙左顾右盼,怕一说出来,还没回去被父亲打死,就先被师父打死了。
“我有个朋友今天到了璇玑宫。他告诉我,润玉是从太湖到的天界。我怀疑他是鲤儿,就想看看他的伤疤,但是他不肯,我就……”
她越说头越低。
“我就……把他压倒在了床上,强行脱……脱了他的衣服。”
临秀彻底无语了。
搞了半天是她弄错了,是小昙强行……咳咳。她还打了夜神一掌呢,不知道夜神扛不扛得住摧风掌。
洛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觉得这些年他交给叶昙的礼节全部被她喂了狗。
看看她都做了什么?
先是离家出走不告而别,再是把人家……算了算了,打死算了。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老老实实回答我。”
“好。”
“你是不是对夜神上了心?”
临秀倒吸一口气。她看向叶昙,发现她竟然脸红了。
不会吧……
叶昙小心翼翼的回答,“我是喜欢润玉了。”
洛霖久久没有说话。
其实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但是他又要说点什么,所以一度很尴尬。
“你……”
不行,这事他不能做主,还是要和尊上商量的,“先去璇玑宫看看吧。”
“好。”
叶昙喜笑颜开,和刚才双眼含泪的样子截然相反。
待叶昙走后,临秀不安的问洛霖,“师兄,小昙她……为何偏偏喜欢上润玉?”
“天意弄人啊。”
他又吩咐临秀,“我明日启程去蛇山,你在天界多照看着点小昙。至于润玉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吧。”
“好。”
今日之事,远超润玉所想。好像所有的事都绞成了一团线,却怎么也找不到线头。
首先,小昙问他胸口有没有伤疤。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他身上的伤疤,一个也没有,自然彦佑也是不知情的。
但是小昙,她能明确说出胸口的伤疤这几个字,就表示她见过的人里面,有一个人的胸口上恰好也有这样一个疤痕。
她说世间不会有如此巧合之事,一样的年龄,一样是龙……他只有四千岁之后的记忆,母神说他生过一场病,把以前的事都忘了。
现在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他们以前见过面。仔细想来,他对小昙有很多似曾相识的地方,她开花时候的香味,她最喜欢吃的蕉花糖。
还有他对小昙超乎寻常的关心,他从不曾与别的仙子如此迅速的交好,但是对着小昙,他总是不禁用最柔软的心来对待,甚至完全没有想过她有朝一日会背弃他。
如此想来,也许在那段遗失的记忆里,他们真的相识,所以他才会对她如此放心。
然后就是她的眼睛。那一瞬间他看见的鲜红竖瞳,绝对不是幻象。
不过也容易解释,她的父亲是蛇仙,蛇类都有竖瞳,彦佑也有,但是彦佑没有这么用过,连他这条龙都中招了。
这表明,小昙的父亲绝非等闲之辈,也从侧面印证了她说不出父亲的名讳确实是因为需要保密。
再来是她与风神的关系。
那时他听得清清楚楚,小昙称她为“娘”。小昙并非风神所出,她们的关系要有多好,她才会把风神称为娘亲。
风神那般爱护,以为是他欺负了小昙,气得给了他一掌,现在他胸口还隐隐作痛。
还有水神的态度。他都脱下外衫给小昙披上,足以证明他们关系亲密。记得小昙曾说她的师父也是修习水系的高手,想来水神就是她的师父。
结合以上几点,他大概推算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所以接下来就是最困难的地方了——他身负水神长女的婚约。
水神现在会怎么想?
最好的想法是他与风神没有子嗣,干脆将小昙过继到风□□下,以羊易牛取而代之,让她成为“水神长女”。
反正风神那么疼爱她,比亲母女还要亲密,不如让她成为真正的“女儿”,就可以一直得享天伦了。
水神教习了小昙这么久,关心倍至,应该也不会反对小昙喜欢他,如此两全其美。
最坏的想法就是他们认为他虚伪做作,知道自己身负婚约还和他人纠缠不清,根本不配喜欢小昙,带着小昙一走了之,就让他一人守着婚约孤独终老。
差不多想通了这些,润玉觉得还是走两全其美那一条路比较好,得想个办法让水神同意这桩婚事,让小昙签下那份婚书,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现在小昙还是璇玑宫的人,想必傍晚就会回来了。今日之事并未声张,只有父帝、水神、风神和他们小辈几个
知道。
父帝一直以为他和小昙……咳咳,将错就错也不错。
起码在父帝看来,小昙是风神的女儿,也就是真正的“水神长女”,而且和他有了肌肤之亲,父帝绝对不会坐视水神带着小昙离开天界的。
此事有父帝相助,至少不用走那么多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