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带着我父亲他们来看看吗?他们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润玉颔首,“那你就得先把药喝了,把身体养好了,才能带他们来这里。”
切,又说要喝药。
叶昙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天河。她发现身上有星辉的痕迹,说什么也不愿意回去换衣服。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碰见了一只懒洋洋晒太阳的红毛狐狸。
润玉没有忽视它,反而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她也稀里糊涂地行了礼。
“叔父!”
那狐狸见是润玉,也懒洋洋的招手,“是润玉啊。”
润玉的叔父,是天帝的弟弟?狐狸??龙和狐狸是兄弟???
差的也太远吧。
和大侄子打过招呼,丹朱准备睡个回笼觉,乍一看润玉背后的女仙,立马兴奋的跳起来,化成人形冲到跟前。
“你是哪里的小仙侍?长得这么标志,我许久未见过你这样好样貌的。可曾许了人家?老夫一定为你牵段好姻缘!”
呵呵,她要是不认识这个人,还真信了他的邪。就那走后门的水平,还大言不惭给人牵红线。
“仙人不记得了吗?我们曾经见过的。”
丹朱立即否认,“我们见过?不可能。我若是见过你,一定不会忘记。你肯定记错了。”
叶昙轻笑,“二月十二花朝节。我们在南天门、在九霄云殿见过的。”
二月十二,南天门,九霄云殿?
丹朱努力的回想着。
那日,他在南天门发红线,后来有个人历劫飞升,他们就被押到了九霄云殿。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是叫……
“我名叶昙,仙人记得我吗?”
“对对对,叶昙,就是这个名字!”说完他长吸一口气,“你就是那个血糊了一脸、只剩半条命的叶昙?”
——她并没有那么惨,谢谢。
丹朱围着她转了几圈,“看不出,真的看不出,你竟是个这么标志的可人儿。早知你长这样,我就把你留在姻缘府了。”
呵呵,她才不想去那破姻缘府呢。如今她在璇玑宫天天有龙看,开心得不得了,要她换都不愿意换。
围观完叶昙,丹朱又说润玉,“你这没良心的小子,有这么漂亮的仙侍也不跟我打个招呼。”
润玉从容道歉,“是侄儿的不是。平日里布星挂夜,昼夜颠倒,怕打扰了叔父。”
“这叶昙仙侍……”他忽然凑近了润玉,低声问,“是否需要叔父多关注啊?一个人长夜衾寒,不如两个人……”
“叔父!”润玉打断了丹朱的话,脸色忽然涨红。
丹朱瞧着他那样,也不逗他了。
“什么时候想通了,就来找叔父,叔父不会坐视不管的。”
说完便神情暧昧的看了他二人一眼,念叨着要加固加固红线就走了。
叶昙一脸疑惑,他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为什么月下仙人走的时候用那种眼神看她??
“润玉?”她扯扯润玉的衣角,润玉却像是她踩了他的尾巴一样,忽然离她一大步。
“咳……没事,”他平复好气息才回,“我们回去吧。”
一个两个,奇奇怪怪。
紫方云宫。
“回禀天后娘娘,近来下面的人一直在传夜神和他的仙侍之事,绘声绘色,不似有假。”
荼姚照例过问润玉的私事,这么多年了,她终于有了可以操纵的把柄。
“什么仙侍?速速说与我听。”
听完下属的回报,荼姚陷入沉思。
润玉向来谨言慎行,害得她一直找不到借口贬黜他。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仙侍,就从她那里下手吧。
“去打探那仙侍的所有消息,我要知道她有什么能耐,竟能勾得了清心寡欲的夜神。”
“是!”
叶昙最近发现了一件事,不管她去哪里,都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小声议论。她准备去问那些人在谈论她什么,人群就一哄而散了。
真叫花摸不着头脑?
她经过御花园,看见一群侍女整齐的站在那里,为首的赫然是——
“参见天后娘娘。”
虽然隔得很远,但是她记得,就是她的一句话,叶昙才被派到了璇玑宫。
这么说,其实她应该感谢天后?这偌大的天界,只有天帝和夜神两条龙,她一天之内都碰见了。
荼姚见她容颜娇媚,如扶风弱柳。
呸,这些花草都是这幅德行,长得一副比狐狸还妖艳的脸,做着一些比娼妓还下贱的勾当。
她露出一个笑脸,“你就是夜神身边的叶昙仙侍吧,本座早有耳闻,今日终于得见。”
“小仙追随夜神殿下布星守夜,与众仙作息颠倒,未曾有机会拜见天后娘娘,请娘娘恕罪。”
荼姚虚扶起她。
“不必多礼。当日是本座将你派遣到夜神麾下,你可习惯?”
“谢娘娘恩典,小仙在璇玑宫一切安好。”
“那本座便放心了。”
她抬起手,便有侍女搀扶着,慢慢的走出了御花园。
这是个什么发展?天后不是不喜欢润玉吗?看见她难道不应是随意打骂,甚至用刑?怎么一副贤母良后的样子。
她还没有走远,有一女仙叫住了她。
“仙侍,娘娘见你衣着朴素不施粉黛,特地让婢子给仙侍送来一些日常用的衣物饰品,还叮嘱婢子一定要仙侍收下。”
嗯……叶昙看着这早已准备好的物件儿,宽心收下了。这要是不收,才是真的有问题呢。
一回璇玑宫,她就告诉了润玉今日发生之事。
“我没想到会遇见天后娘娘,她还给了我许多东西。”
叶昙把那些东西摆在润玉的面前。
润玉见是些女儿家爱用的衣饰,便不再看。
“她既送了东西,你就收下罢。”
“诶?”叶昙追问道,“你不喜欢我收她东西吗?”
“璇玑宫中并没有什么女仙用的东西,你若喜欢,直用便是。”
叶昙犹豫着,“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带饰品。太繁琐了,还容易掉,最重要的是,”
她忽然停住,“你猜猜我为什么不喜欢?”
润玉对此类事情不甚精通,但又以为她喜欢龙,应该也喜欢这些闪闪亮的东西,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于是反问,“那又是为何?”
叶昙手里正拿着一根鎏金掐花珍珠簪,左看看右看看,比划来比划去,后又扔进簪匣。
“我觉得天底下没有什么别的花,会比我这朵花更漂亮了。”
润玉失笑。
这个理由无可挑剔,无懈可击,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一朵花,是不会觉得有别的花比她更美了。
荼姚今日赠她衣饰,是想要小昙知道,她拥有很多自己没有的东西。
锦衣玉簪只是表象,真正的目的是想离间他二人的关系。
“你真的没有喜欢的,或是想要的东西?”
叶昙认真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就是想……”
她斟酌着要不要把话说清楚。
“但说无妨。”
“我想再看看你的尾巴。”
润玉急红了脸,“你怎么……想看我的尾巴?”
叶昙正色道,“你不是说什么都可以吗?”
这可如何是好?先糊弄过去吧。
“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想看?”
这句话勾起了叶昙的回忆。
“我四千岁的时候,见过一尾幼龙。那时候我不知道他是龙,他也只说他是条长相奇怪的鲤鱼。我经常跑去和他一起玩,一起吃糖。”
她很久没有说话,像是仔细回忆一万四千年前的往事。
“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她轻声叹息,“有一天我再去找他时,他家已经被完全毁掉了。所有人不知所踪,他可能已经凶多吉少。我常在想要是他还活着,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之后我在落星池遇见了你,你真的……”叶昙看向他的眼睛,“长得特别好看,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龙。”
自润玉记事起,他就知道自己长相丑陋,面目可憎。即使现在长大成年,担任夜神之职,也从未觉得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
寻常仙家的赞赏他一向一笑置之,却在今天听进了她的话。
——她的眼睛没有说谎。
这万年以来他所相信的“真相”,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是她的错觉吗?
叶昙觉得润玉近来对她亲密了不少,会真心对她笑了,会亲昵的和她说话了。
她偶尔开的小玩笑也不会被他板着脸说了,也能时不时偷个懒不去值夜。
变化好像就是她收了天后娘娘那些东西的时候开始的,她简直太开心了。
就是她出门的时候,经常有人给她红线——男的女的都有。
而且大多都是直接把红线摔进她怀里,她都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子就跑了。
这是什么意思?让她帮忙把红线送回去?太小气了吧,姻缘府又不远,作甚让她走那一遭。
姻缘府。
“仙人,我儿子说他是真的喜欢叶昙仙侍,你就帮帮我的忙吧。”
“仙人,你别听他的。他儿子才三千岁,一个小屁孩会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那徒弟,在火神麾下担居要职,前途无量,你就帮我去说说吧。”
姻缘府这么热闹的吗?等等,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丹朱在一大群人中艰难的挣扎出来,“你们都在干什么?怎么一个一个都要老夫给你们说同一个人啊。”
“仙人不知。前几日天后娘娘在御花园见着叶昙仙侍,赏了她很多东西,还有意让她进紫方云宫。我等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你说谎。你就是看见叶昙仙侍长得漂亮,想让她做你徒媳妇。”
“你说这么大声,难道不想让她做你儿媳妇吗。你敢说吗?”
这是什么跟什么?难道她手这么多红线,是因为天后娘娘?那就得还回去了。
她变出一个幻象,大声说着,“叶昙仙侍从那里走过去了,大家快来看啊!”
姻缘府里的人听到这话,赶忙从里面冲出来,四处张望着,“人在哪儿在哪儿?”
“就在那边!”
“快去快去,别让别人占得先机。”
一群人轰轰烈烈的走了。
丹朱看着瞬间清场的姻缘府,头都大了。
“我的小乖乖,叶昙这么厉害的吗?”
叶昙见人都走光了,才施施然走进姻缘府。
丹朱头都没抬,指着门外,“叶昙仙侍刚才过去了,你现在过去还能看见她的背影。”
叶昙一笑,“看什么背影,我可不就在这里吗?”
丹朱见是她,跳起来问,“你刚不是过去了吗?”
“我人不就在这儿吗?”
“你这个……小骗子。”丹朱看着她笑得狡黠,问道,“你来做什么?”
叶昙摇摇手中的红线,“来还给你的。”
丹朱见他发出去的红线大多到了叶昙手里,就知几日的工夫白搭了。
他转念一问,“你知道这红线是什么意思吗?”
叶昙干脆答道,“红线,即是姻缘,所以我把这些都还给你。”
她都来了这姻缘府,还不知道红线是什么意思就是傻子。
“你就对这些红线一点都不动心吗?”
“我为什么要对红线动心?”
“不是……是送红线的人。”
“我连她们的脸都没有看清,如何动心?”
丹朱一滞,指着那张绝色殊容的脸,说不出话来。
一般的小仙侍、小仙君见了这张脸,谁不是红了张大脸,敢把红线送出去就已经不错了,还敢搭话问喜不喜欢?
那润玉见惯了这张脸,他会不会……
“润玉给过你红线吗?”
“润……殿下?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丹朱玩心渐起,“不如你去送他一根红线,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叶昙有点心动,“那你给我根粗的?”
丹朱见她答应,立马挑出一根加粗加厚的红线,“用这个,保准你成功!”
“好!我去试试。”
“去吧去吧,我等你好消息。”
那他可得等很久了。
叶昙诓了丹朱。
她才不会送给润玉呢,要是他像她一样把红线送回了姻缘府,那她可就丢大了。
那么,想这根红线不被发现,该把它怎么变装呢?
发绳?她从未用过发绳,润玉一定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项链?可她才说过不喜欢这些首饰。
手链?太显眼了,这和系在手腕的红线一样引人遐想。
怎么办呢?
看着眼前的侍女队伍,她们手上端着的东西给了她一个大胆的想法。
璇玑宫。
今日惊蛰,打雷下雨,润玉可以休息一天。
润玉看着叶昙在侧书房里背对着门口,像是在鼓捣些什么东西。他轻咳出声,却吓了叶昙一跳。
“吓死花了,你怎么不出声呀?”
“你在此做什么?”
叶昙拿出手里的红布和剪刀,“大家说春分快到了,要做香囊纪念什么日子,我也学着玩一玩。”
润玉看着她手里的红布,什么也没有绣,和他看过的香囊不太一样。
“这个……我不太擅长画画,不知道怎么画。”
“我来帮你,你想绣什么?”
叶昙就等着他问了,“昙花。”
是个爱臭美的,在香囊上绣自己的模样。
“你帮我画得好看一点,我可不想输给别人。”
“好好。”
毕竟事关自己的脸面,叶昙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好好监督润玉画画。
叶昙试探地问。
“润玉,你会画画吗?你学过吗?学了多久了?学得怎么样?擅长画哪种画?需不要我帮忙?”
润玉回答得滴水不漏,“我学过一点,不算精通,但见的多了,也就差不多会了。”
叶昙又问:“需不需要我帮帮你?”
润玉叹口气。
叶昙拿起墨锭:“要不我给你研墨?”
润玉看着她这幅殷勤的模样,嘴角轻笑,“你这真是……”
叶昙又道,“要不要我把花拿下来你再好好看看?照着画是不是会好看一下?”
润玉折服了,“……你拿来吧。”
叶昙从善如流的取下她用来充当发压的昙花本体。
润玉知道这是她的本相,不方便一直盯着看,大概瞄了一个轮廓就让她拿回去。
叶昙也不着急,把昙花放在一边,以备不时之需。
只见他凝神细思,手下寥寥几笔便在红布上勾勒出昙花的大体模样,再慢慢的细化出一片片花萼、花瓣、花蕊,不多时一朵昙花就画成了。
叶昙看着这仿若法术一般的画技瞬间惊呆了,托腮的手都差点滑了下来。
“这就是你说的‘学过一点,不算精通’?”
润玉低头端详了一阵底稿,“比起旁人来,还是差了一点的。”
叶昙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要是有你这样的本事,早就牛皮吹上天了。你还说不算什么,也太谦虚了。不要这么谦虚,有本事就大大方方亮出来,让别人擦亮眼睛好好看看才是。”
润玉笑笑,“下次一定。”
叶昙看着红布底稿,估算着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绣出来。
她转头看向润玉,试探地问,“那……你也会绣花吗?”
润玉大惊,“这个我可不会,你可以去问问老嬷嬷,她也许能帮你。”
叶昙满脸失望,“哦,我还以为你连这个也会呢。”
润玉心哂。抱歉,这个真的不会。
叶昙漫不经心地收起散落一桌子的绣件,“今天也要出去吗?”
润玉答道,“省经阁的书要还了。”
提到省经阁,叶昙顿时来了精神,“我和你一起去。”
那里可是有很多人传些奇奇怪怪的八卦呢,她最喜欢去那里了。
润玉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低声提醒,“那些传闻你听听就好,不必当真。”
叶昙迫不及待的回答,“我知道我知道,那我们现在就去么?”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