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润玉吩咐了下来。
“今日你一人去布星,看看是否还有人跟着你。”
叶昙也想弄清楚怎么回事,顺口答应了。
到了应卯处,果真有人一路跟至布星台。戌时下值时,又见到了卯日星君。
不咸不淡的打了个招呼后,叶昙就走了。
回去告诉了润玉,他说今日他一人上值,让叶昙守好璇玑宫。
次日下值,叶昙问润玉是否有人跟着,润玉摇头表示没有。
“所以说,那个人是在跟踪我?”
叶昙得出了一个结论,她有些疑惑。“润玉,你说这怎么回事?”
绝对不是父亲或是师父派来找她的人,那些人她都认识,不会这么欺负她。
看见叶昙如此依赖自己,润玉心中既喜且忧,但这个问题不解决,她怕是要担惊受怕一段时间。
“你觉得卯日星君如何?”
叶昙不解的问,“什么他怎么样?”
润玉了然。
卯日星君府。
他今日不用上值,在家休息。须臾,母亲竟然来了。
“母亲,何事从西方返家?”
毗蓝婆菩萨望着这个儿子,有些无奈。
他近日茶饭不思,整日只想着上下值,下人便将此种消息传到了她的耳里。
她是个过来人,还能不知道儿子是在单相思,对象还是上下值的共事。当母亲的,自然是要来帮他一把。
“我许久不见你,有些想你了。”
“儿子公务缠身,不能常去面见母亲,请母亲恕罪。”
“真是个傻孩子。”娘这不来帮你了。
璇玑宫。
“润玉,今天我们怎么办?”
他想了一会儿,不知道如何与她说起此事,只能和她一起去了。
“我与你一起去吧。”
最好能够旁敲侧击一下,别让她被吓着了。
应卯处。
今日无事发生,上下值非常平静。
润玉早已了然于胸,因着听见星官说卯日星君的母亲毗蓝婆菩萨来了,明日会来看看共事的朋友。
叶昙倒是什么都不知道,以为再也没有人来跟踪她了,这个傻孩子。
明天才能知道最后的结果呢。
寅时至,叶昙准时出现在了应卯处。
她收了牌子,向候在一处的卯日星君和毗蓝婆菩萨一拜示意,就准备离去。
“仙子留步。”
这是在叫她吗?这里好像就只有她一个女仙。
叶昙回身,再拜。
“星君何事?”
“我听夜神殿下说,仙子尚未适应日夜颠倒的作息。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仙子可不妨向我……”
卯日星君话没说完就被他母亲打断了。
“我看仙子面善,与仙子十分投缘。仙子是否愿意去我府上,我等必将仙子视为上宾。”
瞧瞧她养大的儿子说了些什么话?他这么说,哪个女仙敢说她愿意跟你走。你要一步一步慢慢来,别吓着了人家。还要给自己台阶下,别丢了自己的面子。
叶昙要是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就是真蠢了。
这个卯日星君貌似对她有意思,想撬润玉的墙角。
——抱歉,她只喜欢龙,不喜欢大公鸡。
“多谢菩萨和星君关心,小仙在璇玑宫过得很好,暂时没有转投别府的想法。”
毗蓝婆菩萨知道这是婉拒,准备拉着儿子回去从长计议。
“小昙,可是开罪了菩萨和仙君?”润玉的声音从卯日星君的背后响起,“有失礼之处,请二位多担待。”
几人转身看去。
夜神润玉,人如其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这女仙在他身边待久了,眼光自然水涨船高,那她儿子……看着悬。
不是她说自己儿子不好,只是有了对比,就有了选择。
她见过夜神,转身想和女仙联系下次再见,却在看到叶昙的时候又打消了念头。
因为她看见了这女仙的眼神。
和看向傻儿子的平静疏离眼神不同,此刻她看向夜神的眼里充满了信任和迷恋。
一个陷入迷恋的女仙,是不可能离开让她痴迷的人身边的。这段情算是废了,但她还得给傻儿子收拾收拾。
“老身见过夜神。”
润玉一拜,“拜见毗蓝婆菩萨。”
叶昙看见润玉来了,又躲到他的身后。
老菩萨的心都凉了。
“老身念子心切,故来打扰。不周之处,夜神见谅。”
润玉再拜,叶昙也跟着再拜。
“菩萨多虑。小神与星君共事已久,敬佩星君为人品行多善。今日一见,才知是菩萨教导有方。”
“夜神谬赞。老身常年不在府中,多亏诸位共事对犬子的照顾,老身感激不尽。若犬子有无礼之处,还诸位请看在老身的薄面上,原谅一二。”
“菩萨有心。星君持身正道,小神并未察觉任何失礼之处。”
“夜神宽厚,必得福报。老身先行告辞。”
儿子诶,娘就只能做到这里了。
于是毗蓝婆菩萨丢下卯日星君上值,自己先回去了。
叶昙冲润玉得意一笑,“刚才他们想撬你的墙角,但是你的墙角硬的很,他们撬不动,所以灰溜溜地回去了。”
润玉无奈摇头。
“其实他的府邸比起璇玑宫来,有过之无不及。你若想去的话,润玉也能理解。”
叶昙一听这话,马上否认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离开璇玑宫。我在璇玑宫呆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别人家里?”
“润玉清寒,自觉无甚好处能留得住人心。”
“我不想去别的地方,我是真的喜欢璇玑宫。”
谁让你这条大尾巴龙在璇玑宫呢!
润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笑骂道,“知你油嘴滑舌。”
“没有啦,都是真心话。”
看着这二人走远,一旁安静如鸡的星官终于活了过来,长吁一口气。
啧啧,英雄难过美人关,红颜祸水呐。
这卯日星君怎么就是不听劝呢,都告诉他不要迷恋那女仙。他倒好,不但不听,还一头扎了进去。现在吃了个软钉子,倒也没失了脸面。
看来那女仙入主璇玑宫是迟早的事了。虽说夜神不受宠,但也是堂堂正正的天帝长子,二人郎才女貌还算般配。那女仙将来最多就是侧妃了,毕竟还有个水神长女压着呢。
翼缈洲,蛇山。
蛇山压制灵力,寻常法术无用武之地。
水、风二神着急与廉晁见面,也顾不得许多,就要徒步爬山。才入蛇山结界,便被守山的蛇卫发现了。
“阿大见过二位上神。”
它是一条九环赤蛇,蒙尊上开恩生了灵智。因其听力冠群,被赋予守卫蛇山安全之职。
“不知二位神上因何莅临蛇山。”
风神临秀上前一步问道,“小昙可在蛇山?”
少主?蛇山禁止私自出入,少主每次出入都会和他打个响应,再独自前往二神的封地。
“回上神,少主并未在蛇山,且已出蛇山五百年有余。”
水、风二神大惊。
“我等需立刻面见你家尊上,小昙她可能……出了事。”
听是少主有事,阿大立刻召集俩条巨蟒,驮着二神,直奔山顶——这是最快的方法了,没有任何人比这里的蛇更了解去山顶的路。即使这样,到达山顶还是花了一刻钟。
看到廉晁居住的小屋,临秀立刻跳下蛇背,就要去见他人。
却被水神拦下了,“临秀,不要心急,更不要失了礼数。”
“师兄,我知道的。”她随即挥开洛霖的手。
洛霖苦笑。
“尊上,小昙可在府里?”
廉晁已从阿大口中得知,今日这二神来寻他是因为小昙失踪了。
他皱眉回道,“约五百年前,小昙说要去洛霖那里。她不是应当在洛霖的封地吗?”
水神洛霖摇了摇头,“小昙在我封地呆了片刻就已离去,说是要给临秀送东西。”
临秀急忙道,“她说她炼了丹药,送了我几颗。我想留她数日,但她说马上就要回蛇山。”
三人面面相觑,发现事情很不对劲。
“但是她并没有回来,阿大没见过她上蛇山。”
临秀摇摇欲坠,“她欺了我们,此时又在哪里,会不会出事了?”
廉晁思索一会儿道,“我记得她说有个玩伴在太湖,是不是去太湖了?”
洛霖否定了这个想法,“太湖已毁,如今是鸟族的属地,小昙不会去太湖的。”
况且簌离已被他安于洞庭,小昙更不会去的。
“那她……她会在哪里?”
洛霖和廉晁也不知晓,但愿她平安无事。
“啊嘁。”
叶昙一大早就打了个喷嚏,“是不是有人在骂我?”
润玉道,“你初来天界,会有谁人骂你?”
“不知道呀。你说神仙也会生病吗?”
“神仙亦会发病。若是身体不适,可到药师宫问药。”
叶昙奇怪了,“神仙真的会生病!我还以为神仙都是百病不侵的。”
“如果真的身体抱恙,我带你去药师宫看看。”
她从没见过神仙生病是什么样子,又是怎么治病的,便对那药师宫充满了好奇。
“好的好的,我们现在去看看。”
没生病,去长长见识也好啊。
到了药师宫,叶昙发现排了好长一条队伍。
“每天都有这么多神仙生病吗?”
和凡间的医馆药堂也没什么区别,有的神仙本体是动物,有的是人,有的还是物件,有的没有固定的形态,这些神仙怎么治病?
难道分一个动物大夫、凡人大夫、物件大夫、无形大夫?那可就真的好玩了。
润玉看她摇头晃脑,便知她在想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既已修炼成仙,便是人形,皆由黄岐仙官医治。”
“哦。”她还以为有很多大夫呢。
不多时,便有仙侍来寻。
“参见夜神殿下。殿下莅临,欲问何药?”
“我这仙侍身体些微不适,特带来药师宫求医。”
仙侍大着胆子看了一眼夜神身边的女仙,旋即低下了头。
“请殿下移至偏殿,仙官片刻即到。”
看看,皇亲国戚就是好,排队还能坐着排。
“夜神殿下久等了,老臣即为仙侍诊脉。”
叶昙老老实实伸出右手,看着这仙官诊脉。但他左摸右探,就是找不准脉搏。还是叶昙指着靠上一点的位置,才找准了脉象。
总感觉……这医官不太靠谱。
“回殿下。仙侍体内灵力空悬不能凝聚,致使身体不适。待老臣配几副聚灵药,即可康复。”
知道叶昙体质特殊,润玉也没有强求,便在偏殿等着黄岐仙官送药。
叶昙却坐不住,她左看看右摸摸,好奇得不行。又说坐着没意思,想四处走走看看。
润玉让她小心一些,叮嘱她不要闯祸。
叶昙口上答应着,转背就丢到脑后了。
走出一个拐角,就看见一个内院。
院子里的石桌上摆着俩个杯子,一杯是谷酒,一杯是……药酒?还有神仙谷酒、药酒轮着喝的吗?
“老酒头,我新配了一坛药酒。你来试试味道如何。”
“嘿,老药头,我也新酿了一坛谷酒。你也来试试看,能不能把你喝醉?”
俩个老人家互相搀扶着,走到了内院,看到了站在石桌前的女仙。
二人不由揉了揉眼睛,互相问,“我看见了一个漂亮女仙站在咱们桌子前面……她是要和我们一起喝酒吗?”
叶昙嘴角一抽,这二人是喝醉了。
她走到他们面前一拜,“小仙误入宝地,打扰二位仙上酌酒。先行告辞。”
这二个人这么奇怪,还是早点走,别闯大祸了。早知道不出来,跟着润玉比较安全。
“仙侍留步。”那个叫老药头的人叫住了她。“仙侍可是来求药?”
“小仙确是来求药,不慎误入内院,才惊扰到了二位仙上。”
“仙侍可愿让我诊脉?”
主动给人看病的,应该不是坏人……吧。
“我观仙侍脚步虚浮,可是灵力不聚。”
老药头看出她的真身是朵花,摸脉的时候向上移了一点,才开始诊脉。
他看起来比那个黄岐仙官靠谱多了。
“啧啧,老朽多年未见此种脉象。灵力充沛,却不能凝聚,似是少了……”内丹?
叶昙点头,“小仙月前飞升天界,尚未完全康复。”
老药头收回手,“你这不是病,是体内少了点东西。去问问你的父母或是师父,他们应该知道怎么治你这病。”
“方才岐黄仙官给小仙开了聚灵药。”
“那老小子别的本事没有,惯会拖沓。”他捋着胡子,“也可,你就先吃着。说不定……就会好了。”
叶昙拜别,“谢仙上,小仙告辞。”
她走后,老酒头嘀嘀咕咕的问,“就是她?和夜神传得沸沸扬扬的绝色女仙?”
老药头答,“传言不可尽信。我探出她元阴犹在,盖因身体不适才来的药师宫。且夜神端正凛直,不似轻狂风流之人。”
“你刚才说话含含糊糊的,莫非那病很难治?”
内丹的问题很好解决——截胎息,即可凝成内丹。
不过也不关他的事,“说那么多干什么,我们来喝酒,喝酒!”
叶昙匆忙回到偏殿,坐下喘气。润玉见她形色匆匆,问是否有事。
叶昙答,“我在后院见着两位老仙,怕闯祸就赶紧回来了。”
润玉笑而不回,知道怕闯祸了。
不多时仙侍奉药而来。
“殿下久等,此为药剂。一日一剂,一剂三服。”
“劳烦仙官。”
“殿下慢走。”
叶昙看着药,后悔极了,她真的没事来找药吃。
润玉见她闷闷不乐,安慰道,“你乖乖吃药,我带你看一个特别的地方。”
“特别的地方?还有比布星台更特别的地方吗?”
“你若喜欢布星台,也会喜欢那个地方的。”
“在哪里在哪里?你告诉我嘛。”
“从璇玑宫出去,一路向南,彩虹那头有条天河。”
叶昙只见过布星台的星河,但是润玉所说,璇玑宫向南,就会出了南天门。南天门那头,正是布星台。
“所以说,我们在布星台往下看见的,就是天河。”
润玉没想到她能想的这么快,“确是。天河就是星河。”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我只在布星台上面看过,还没有去过河底呢!”
润玉拦不住她,本是想她乖乖喝药再带她去的,结果拗不住她胡搅蛮缠,索性现在就带着她去看吧。
天河。
这是天河。
这是一望无垠的星河。
往常在布星台上,她虽能指挥布星,但那些星星她看着太过遥远。现在置身于星河之中,她甚至觉得伸手就能将那些遥不可及的星星抓在手里。太不真实了,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润玉,我真的……不是……这些是真的吗?”
润玉笑答,“此时此刻,并非梦境。”
叶昙开心的大叫,“这里好漂亮!我好喜欢这里!!”
她看着星星旋转,也跟着身边的星星一起旋转。群星照耀着她,她亦如同群星一般闪耀,梦幻。
“小昙若是喜欢,以后可以经常来这里。”
“好啊好啊,我们一起到这里来!”
叶昙觉得,自己能到润玉这里来,真是太幸运了。有这么好看的大尾巴龙,有这么漂亮的闪耀星河。要是父亲和师父、娘亲也能来看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