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比起以前那种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样子,还是现在蠢蠢的样子更可爱。
她感受到了叶昙的视线,兴奋地朝她挥挥手,甚至想跑过来和她说说话。
但是杜瑞一直牵着她,看她要过来以为她还想和叶昙发脾气,赶紧让侍女带她去后面。连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可不能出什么乱子了。
叶昙摇头一笑,命人继续往前走。
她挽上润玉的左手,低声说,“总有一天我要让全鸟族的人一看到我,就像杜宏那样恭谦有礼。”
润玉低头失笑,“鸟族可没有杜佳那么多人等着你来救。”
这条嘴损的龙!
她恨恨的抓了抓润玉的手臂,“你可别小瞧了我。我连你都拿下来了,一个小小的鸟族还搞不定吗?”
…怎么又扯上他了?不过用这个标准来看的话,她确实有过人之处。
润玉将她的手从手臂上放下来,紧紧握在手心。
“琼华公主的本事,润玉亲身领教过了,甘为裙下之臣。”
杜宏一行人等叶昙过身,立即启程出发。
他看着叶昙和润玉亲密的样子,不由心生羡慕。
杜瑞看他目不转睛看着叶昙,以为他对叶昙有些意思。
“堂哥,人家早就名花有主了,你是没机会了。”
杜宏被他气笑。
“谁说我爱慕公主?你这小子脑袋里都是些什么,好的不学净学些歪理邪说。看我回去之后不向叔父说你一顿。”
“诶诶,哥哥饶我。我还不是为你着想吗,你的婚事也没着落呢……”
药师宫。
今日药仙亲自下令宴请琼华公主,所有求医者一律从侧门进出。待公主离开药师宫,方可从正门通行。
药仙和酒仙在正门等着叶昙到来。
酒仙焦急的搓搓手,“仙子……不是,公主怎么还没来?我们等了好一会儿了。”
药仙倒是不着急。
“你急什么?公主该到的时候自然就到了,又岂是你我能够非议的?”
酒仙嘿嘿一笑,“我这不是……不是着急想问清楚吗。”
此时,他们身后出现了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
“你们两个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谈论起公主来了。”
“你就没有吗?别忘了,你还收过公主的东西呢,蛛娘。”
这个人就是蛛娘。
她与药仙酒仙是老相识,还是昔日共事。只可惜那时候发生了许多事情,他们只能最后只能分道扬镳,各奔东西。今日好不容易凑在一起,只为了一个人。
“你们两个真的没看错吗?”蛛娘疑惑的问,“我那个时候看公主和一般的仙子没什么区别,不是你们喝醉酒看花眼了吧?”
“嘿!”酒仙赶忙否认,“我虽然喝酒喝的比较多,但是眼睛没瞎呢。再说老药头也和我一起看到了,你不相信我总该相信他吧。”
嗯……好像你们俩个都不靠谱呢。
药仙老神在在的回答,“是真是假,我们等会儿一看便知。是真的就再好不过,我们熬了这么久终于熬出头来了。如果真是我们看错了,这一顿饭就当酬谢公主救命之恩吧。”
蛛娘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我可是关了店门,陪着你们两个老头子进进出出好几趟。真要骗了我,小心你们早晨在蛛网上醒来。”
不多时,叶昙和润玉就到了药师宫门口。
三人下台阶躬身行礼。
“参见夜神殿下,参见琼华公主。二位尊上大驾光临,小仙不胜荣幸。”
润玉拱手回礼。
“诸位不必多礼。润玉今日也是借了公主的东风,得以过府一看。”
“都是老熟人了呢,”叶昙笑着回答,“尤其是酒仙,我们算是患二难之交了。”
呃,不敢当不敢当。
酒仙再拜请罪,“都是酒多误了事,老臣不识公主贵体,多有冒犯请公主恕罪。”
她挥挥衣袖,“本座前尘不计,你们可放心了?”
药仙躬身一礼,“公主海涵,我等钦佩。请公主进府,喝杯薄酒。”
终于说完了,这么麻烦她都觉得累了。
“琼华却之不恭。”
你来我往好几轮,众人才进了药师宫。
“闲杂人等一律退出大厅,”药仙吩咐完,又将叶昙迎上主座,“请公主上座。”
“药仙不必如此多礼。”叶昙笑着让他收敛一些,“当日只是举手之劳,药仙不用时刻挂在心上。”
此时,药师宫里只有他们五个——叶昙润玉上座,药仙酒仙蛛娘立于堂下。
叶昙不开口,润玉不说话,这三人便起了内讧,你推我我让你,竟然差点打起来了。
她快要笑出声来,“你们请我过府究竟为何?我可不信是因为什么救命之恩。”
最终酒仙被踢了出来,他咂咂嘴准备破罐子破摔。
“公主,我们都很好奇你的眼睛为什么能够变成竖瞳,你的本体不是一株昙花吗。”
“嗯,”叶昙点点头,“家父是蛇仙,家母是花仙,我一株昙花能化出竖瞳又有何稀奇。”
嗯,蛇就对上了。
药仙开口了。
“我等从未见过如此罕见的情形,一时好奇罢了。不知令尊的名讳,现居何方,我等若是路过也好当面致谢。”
叶昙看了润玉一眼。
收到她的眼神,润玉从容答道,“小昙的父亲身体不好,需要常年闭关不便拜访,就连润玉也未曾去过她家府上。诸位的心意,小昙和我就此收下。”
身体不好需要闭关,应该也是。
“这样,”药仙稍稍忖度,“老臣就此谢过。”
有仙侍禀告酒宴已经备好,药仙便请他们移驾内院。
院里的石桌上放了一坛未开封的酒和几个杯子。
“公主请坐,这是老臣泡的二梅桑葚酒,男仙饮用可扶阳益气,女仙饮用能美容养颜。二位不妨一试。”
说完他就打开封盖,用酒提舀出一勺墨红色的酒汤,斟到几个杯子里。
“请。”
叶昙端起酒杯闻了闻,“气清香扑鼻,”
又靠近看了看,“色清澈通透,”
再抿了一小口,“味酸甜柔和,”
最后她下了结论,“是坛好酒。”
这番话说得蛛娘几乎落下泪来,她在叶昙的身上看到了主公的身影。
主公当年和他们一起喝酒的时候,也是喜欢这般一一闻、看、尝过之后再来判定是否是好酒。
她怎会如此神肖主公?!
酒仙也愣了愣,他随即摆了摆手,“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叶昙又喝了一小口。
“这酿酒不同其他事情。酿好了便是一坛好酒,失败了就只能尽数倒掉,无异于一场。这坛确实是好酒,够你自夸了。”
她又问润玉,“怎么样,喜欢吗?喜欢我们就带些回去。”
润玉笑着摇头。
“我不善饮酒,平日喝些茶水就够了。”
“那就算了,”她喝光杯里的酒液,向药仙递出杯子,“再给我一杯。”
当年……当年主公也是这样说的,他说酿酒就是在赌运气,赌赢了就是一坛好酒,赌输了就是一坛渣水。
药仙回过神来,给她又斟了一杯。
“公主能够喜欢,老臣受宠若惊。”
喝完几杯酒之后,叶昙就准备起身,但是她刚一站起来就觉得头有点晕晕的,脚下一软又坐回石凳之上。
难道是……喝醉了?喝果酒喝醉了?!
酒仙忽然一拍头顶,“哎呀,我忘了说,这是我用高粱制成的,后劲大得很呢!”
“你!你这个……耍我玩呢是吧?!”她手上唤出长影鞭,“你站住,我让你试试我这鞭子的厉害……”
她和酒仙你追我赶,酒仙躲在药仙背后,差点害药仙被抽到,藏在柱子后又被蛛娘揭穿。
一顿打斗之后,叶昙被润玉强行锁在怀里。
他向药仙致歉,药仙可不敢应承,只说回去后睡一觉喝点醒酒汤就好了。
她喝醉了酒还手足舞蹈,润玉只能横抱着她冲回了洛湘府。
刚进洛湘府,临秀正好看见了润玉抱着叶昙回来。
她心急的查看叶昙,却发现她只是喝醉了???
自家女儿她不好说什么,只让润玉抱着她赶紧去了她的闺房。
咳咳,这是润玉第一次正儿八斤进女儿家的闺房。
这里布置得一看就是临秀的风格,没有繁杂的装饰,极其清爽干净。
他将叶昙放到软榻上,叶昙转身就投入了被窝的怀抱。
临秀不好意思的说,“谢谢你带她回来,她酒量太浅,不能喝酒的。”
润玉从善如流,“以后我会监督她的。”
她又看回床榻,嗔怪着叶昙,“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他一挑眉,没想到未来岳母和他的想法一样呢。
夜深了,叶昙悠悠在床上醒过来。
她只觉得头痛欲裂,忍不住抱着头在床上哼哼起来。转头一看,外面已经天黑了,也不知是什么时辰。
听到房里的动静,守在门口的仙侍马上去请风神。
不一会儿,就见临秀端着一碗汤药进了她的闺房。
“娘……”叶昙无精打采的说,“我怎么回洛湘府了?”
她今天好像去了药师宫的,怎么在自家的床上醒来?
临秀嗔了她一眼,把药交给身后的仙侍,又给她披上衣服。
“你还说。你这孩子也真是,幸亏师兄让润玉和你一起出去,要不然你喝醉了,还不得砸了药师宫的牌匾。”
哦,对了,药师宫请她吃酒,然后她喝醉了?
怪不得,现在头好疼。
“娘~”她窝进临秀的肩头,撒娇着抱上她的腰,乱哼哼着,“我头疼~”
临秀接过药碗,“这是醒酒汤,喝了就不头疼了。”
叶昙接过,豪迈的一口干了。
“……有点苦。”然后嘴里就被塞了一颗蜜饯,“还是我娘疼我。”
她继续和临秀撒着娇。
“哎。”临秀用手肘推推她,“多大的人了,还和娘撒娇。要是润玉看见了,不知道怎么说你。”
“他敢!”叶昙来了底气,她笑嘻嘻的回答,“他不会说我的。就算他说我,我也当没听见,就相当于没有说我了。”
对了,她是和润玉一起去的。她回来了,那润玉呢?没看见他人影啊。
见叶昙前后张望,临秀猜出她是在找润玉呢。
“别看了。你睡了一天,他就守了你一天。刚才才去值夜,结果人刚走你就醒了。”
呵呵呵呵,都怪她乱喝酒。
“我睡了一天吗?都是酒仙的错,没事酿什么……”叶昙努力回忆起白天的事,“什么‘二梅桑葚酒’,我以为是果酒就喝了两杯,居然醉了一天。”
临秀忍不住担心。
“以后记着不要在外面乱喝酒,你酒量浅,又不知道酒有多厉害。还好今天有润玉在,不然娘到哪里去找你。”
“娘……对不起嘛,我以后不会了。你就原谅我,好不好,好不好嘛?”
叶昙拖着她的袖子,摇着她的手哀求道。
临秀说了叶昙几句,心中的火也差不多消了,又见她态度好肯认错,这才拍着她的手对她说,“娘就是担心你。这里是天界,不是蛇山也不是爹娘的封地,你真的闯祸了,娘心里不知有多着急。”
叶昙眼里泛起泪花,“娘~我会小心,不让你担心我的。”
“好了好了,你一天没吃饭也该饿了,娘给你拿些东西来吃,你穿好衣服就到院子等着。”
终于哄好了娘,叶昙长叹一口气。
她不吃软不吃硬,却最受不了娘这么温温柔柔和她说话,每一句都是为她好,她觉得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错了,以后还是做个好孩子吧。
吃饱喝足之后,叶昙又发起了愁。
睡了一整天,现在精神这么好,晚上怎么过?
忽然间,她听见了踏哒踏哒的蹄声。
这个时候了,谁家的宠物在这附近散步呢?不知道好不好玩,要不要去看看。可娘说晚上不安全,要她少出去……真犯愁。
但是蹄声越来越近,仿佛朝着这里奔来。
然后她看见一道白色的影子飞过围墙,落到了她的面前。
“魇兽!”叶昙惊喜的叫着它,“你怎么来了?好久没见你,你跑到哪里玩去了?嗯,好像胖了呢。”
这朵臭花,没事就喜欢调戏它。本来它在外面吃梦吃得好好的,但是主人叫它过来,派给它一个艰难的任务——给这朵臭花送信。
它扬扬前蹄,又侧身面对她。
叶昙这才看到它的右侧身体上绑着一个小竹筒,竹筒里好像有一封信?
“这个,”她指着竹筒,“是给我的吗?”
魇兽点点头,又朝她走进了些。
叶昙取下竹筒,拿出信件。
是润玉的字迹,上书半首诗: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真亏他写得出来,婚书都签了,还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小昙,我刚才看见有个东西进来了,你知道……”
洛霖走到她院子里,看到了魇兽站在叶昙旁边,她背着手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随即改口,“原来是魇兽啊,你怎么来了?”
魇兽摇摇头,表示不是它自愿来的,然后又咬着叶昙的裙角。
洛霖一看便知,这是当了一回信鸽。
他清清嗓子,“应该是润玉让它来的,你们慢慢聊。”说完便出去了。
他也是过来人,知道叶昙藏在身后的肯定是情书,具体写了什么他也猜得出,无非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之类的。
这过了几万年,怎么写的还是这些老套东西?
叶昙收了情书,准备让魇兽回去,但是它一直咬着她的裙角不肯走。
这是什么意思?要小费吗?但是魇兽只食梦境,不吃别的东西。
于是一花一兽大眼瞪小眼。
魇兽恨自己不能说话,它想说你有没有回信?
主人重点说了这个,要是它没有回信带回去,说不定主人就不带它出去玩了。它只能咬着叶昙的裙角,又眼巴巴的看着这封信,希望这朵臭花能够明白。
叶昙看它一直盯着信,又不肯让自己走,试探着问,“我要回信吗?”
对对对!
它疯狂点头,看来这朵花还是比较聪明的,明白它的意思。
于是叶昙和它说,“你等着,我去写回信。”
到了书房里,她提笔却不知道要写什么。
也难怪,他们天天见面,忽然要她写封回信,她一时也不知道要写什么。
但是没有回信,魇兽又不肯走,真是难办。
不过,既然润玉写了诗经里的诗句,那她也照样写好了。
于是她提笔写下了,“彼狡童兮……”
布星台。
润玉上值之后,心里记挂着叶昙,便差魇兽去了趟洛湘府。
此刻它应该到了吧,也不知小昙现在醒了没有。她不过喝了两杯酒就醉了一天,这酒量真不敢恭维。
幸好今天去的是药师宫,药仙邀请在前,她虽然酒后失态,但也无关紧要,看来以后要严加控制她的酒量了。
想着想着,他就看见魇兽撒开脚丫子跑上了布星台,亲密的冲他点点头。
他看着竹筒里有东西便取下来看,嘴里夸奖着它,“今天做的真棒。”
魇兽骄傲的抬起了小胸脯,左摇右晃着小脑袋。
润玉展开信件,看着上面也写了半首诗——
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润玉念完,一想着小昙对着他说“你这个臭小子,整天不和我说话也不和我一起吃饭,就是因为你,我现在茶不思饭不香,睡觉都不安稳”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会这么对自己说吗?应该不会吧。
洛湘府每天吃得好睡得好,她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不少,看来鲜花还是要养在肥沃的土壤里才行。
想着想着,他就看见魇兽在布星台蹦来跳去。它超额完成了任务,现在特别开心。
润玉问它,“她还好吗?”
魇兽吐吐舌头才点了点头。
看来她已无大碍了,现在天色已晚,只能明天去洛湘府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