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错愕。
对了,小昙说他们都有画卷但是她自己没有,所以要他有时间画一幅。
“是润玉忘记了,不如现在给你补上。”
叶昙来了精神,“你是说现在给我画吗?”
润玉颔首。
太好了,今天她穿了漂亮衣服,戴了漂亮首饰,正好让他画一画。
“你等一会儿,我去拿文房四宝过来。”
说完她就蹦蹦跳跳走远了。
润玉看着她欢乐的身影,心下却只能强忍住泪水——
他刚才来得晚,只听到了小昙说陪了他两个月。
原来他在天界的处境,她全看在眼里。这两个月来,她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璇玑宫的清寒,但是她还是选择了自己。
为了和自己在一起,不惜强行顶上‘水神长女’的名称,不顾别人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
连钱塘湖世子,这个水神麾下的人都可以表面上一团和气,暗地却指着她说他们是冒牌货和私生子……更不知母神会怎样毁谤他们。
她是这个世间最好的女子,却因为喜欢上了他,甘愿被不相关的人胡乱揣测。
他一无所有,根本给不了她优渥的生活,他若是真的为了她好,本来应该放开她让她离开璇玑宫。去哪里都好,她一定会遇上一个比自己更好的人,过上更快乐的生活。
但是,他不愿意。
她闯入他贫瘠的生活,给他带来了从未体验过的快乐。没吃过糖的人一旦吃上了糖,就再也咽不下米糠。他现在手里紧紧抓着这颗糖,恨不得融入骨血化入神髓,怎么可能甘愿放开她。
叶昙拿了文房四宝,路过院子的时候,临秀喊住她,“润玉说你要吃鲜花饼,现在怎么拿着笔墨?”
她边摇头边走,“我现在不吃了,润玉说要给我画画。”
这孩子怎么就没个定性的,也就润玉愿意无条件宠着她。
临秀和润玉接触了几天算是明白了,润玉和太微简直不像是一对父子。
太微是如何卑鄙弄权,润玉就是如何清风霁月。要不是润玉是条龙,她都以为润玉是不是被别人抱过来养的了。
难怪他不得太微的喜爱,太微眼里怎么能容下一个比他正直得体的儿子来?
长廊里,润玉收拾好了情绪,见叶昙抱着一堆东西来了,连忙给她腾出手。
“东西都备齐了,你可要好好的画。要是画丑了,我就到省经阁里给你的画卷上添两笔胡子!”
“遵命,少神。”
不多时,水神和诸位水君谈完了,正出了大厅。
钱塘水君看着在院子里溜达的儿子,疑惑地问,“你刚才不是在大厅吗?什么时候出来的?”
湖平回答,“我刚出来透透气,不小心迷路了,是少神将我送回来的。”
水神便问,“他们现在何处?”
湖平答,“殿下和少神仍在长廊,他们似乎在作画。”
众人笑曰,“看来不日便可吃到府上的喜酒了。”
洛霖无奈一笑。
“你画好了没有?我站了这么久,脚都麻了。”
叶昙端着一副温柔的样子,让润玉给她照样画下来。
她都翻了好几个白眼,润玉看她不耐烦的样子,安慰她说:“就等一会儿。”
想不到画画是件这么费力的事情。她那时候看着润玉画他自己的画卷,在一旁监工只觉得很好玩,现在亲自上阵才知道真的麻烦。
嘤,不是润玉体力不行,是她的精力真没这么旺盛。
润玉手下的笔画出最后一根线条,他端详了片刻,觉着画得不错,就招呼着叶昙可以休息了。
叶昙立刻瘫在了长廊上,她呼着手扇扇小风。
“让我来看看,在我未婚夫眼里,我到底长什么样子?”
她也没多大期望,毕竟润玉画自己都画了将近二十遍,画她的话……保守一点估计可能也要二十来遍,她都做好心理准备了。
润玉从容的将画卷给了叶昙,其实他心里也在打鼓,不知道他的画小昙会不会喜欢。
叶昙展开画卷一看,立刻被震惊到了。
她结结巴巴的开口,“这就是我刚才站了那么久,你给我画的?”
“是的。”看来他画得确实不好,小昙都在质疑他,“可能今天匆忙了一点儿,下次我们再画吧。”
下次?为什么要下次??
“不用,”她立刻否决了,“你画的这么好,我很喜欢。没想到在你眼里,我竟然这么……花容月貌。”
天哪,她看了画都觉得润玉给她修正太多了,她哪有这么好看的脸?!
但是,画得好看她也不会拒绝。
“我现在就去给爹爹和娘亲看看。”
“等一下,”润玉想拦住她,但是叶昙跑得太快了,一下子就跑远了,“我和你一起去。”
叶昙哒哒哒哒跑到内院里,刚好洛霖和诸位水君在院内闲聊。
“爹爹,娘亲,”她大声喊着,“刚才润玉给我画画了,你快来看看!”
哦?这么快就画好了。不会是润玉画的丑,想趁机笑话他吧。
“神上不妨让我等也开开眼,”水君们也和他开着玩笑。“我等也对夜神殿下很是好奇呢。”
“就是就是。”
他们很久没来过天界了,对夜神了解的更少。
素闻天后极力打压他,这些下界的水君几乎没有听过关于夜神的任何传闻。今日得此机会在洛湘府见到本人,无怪乎天后如此忌惮于他。
洛霖便让叶昙当众展开画卷,让一众水君也好好看看。
“嗯,不错不错。气韵生动,形神兼备。”
“笔锋圆浑匀整,含蓄不失弹性,看样子夜神殿下平日里对此研究颇深。”
嗯……有这么厉害吗?她只是想让这些人看看,润玉画得像不像她而已。
洛霖脸上有光,谦虚地笑着。
“蒙诸位谬赞,润玉仓促之下还有许多不足。”
“神上不用如此谦逊,我等有目共睹。”
“就是就是。”
润玉到了内院,就看着一片互相吹捧的场面。
他……应该没有让小昙丢脸吧。
南海水君眼尖,看见了他,“夜神殿下来了。”
众人又向他行礼,虽说他是水神未来的女婿,但是现在他还是天帝长子,礼数不能少了。
润玉亦回礼。
“诸位水君好。润玉一时拙作,本想和少神慢慢研究。但是少神忽然兴起,不待墨迹干透便拿来给水神神上评鉴。”
“夜神殿下心中有情,才会画得栩栩如生。”
洛霖及时打断他们互相奉承,“时候正好,诸位随我去面见陛下吧。”
他又让叶昙把画卷收好,整理一下也随他们去了九霄云殿。
“参见天帝陛下,天后娘娘。”
太微知道今日下界水君来天界向洛霖道贺,便等着他们来朝见。
“诸位舟车劳顿,无需多礼。”
众人谢过。
南海水君率先开口。
“我等为贺水神神上寻回少神、觅得良婿而来,未曾先行见过陛下,请陛下恕罪。”
太微笑道,“诸卿心意,本座亦明白。待日后他二人大婚,再请诸位上界。”
水君集体躬身拜礼,“谢陛下。”
一番客套话之后,众人退下。
荼姚趁机说,“陛下,你看看这些水君他们到天界来,都不知道先面见陛下,直奔洛湘府而去。摆明了眼里就没有陛下,没有臣妾。”
太微不耐地打断她的话,“他们上界为了道喜,又不是为了公事,扯那么远作甚。”
荼姚扶着胸口道,“臣妾不是害怕吗?要是水神说他想要回太湖,陛下会看在婚书的份上给他吗?”
太湖?
“太湖不是划入鸟族了吗?洛霖时至今日都未曾开口,他要是想早就上书要回去了。”
“那么,”她放下心来,“臣妾便安心了。”
殿外。
洛霖对叶昙说,“小昙,你替我送送诸位水君。”
“是,爹爹。”
又对润玉说,“殿下随我回洛湘府吧。”
水神言下之意,是有话想单独对他说吗?
润玉从善如流应下,“是。”
于是叶昙边听诸位水君向她发牢骚,边满面笑容实则心里%¥,一路送他们出了南天门。
啧啧,她不在爹爹身边这些年,看来爹爹是一点儿都没管他们啊。
“哟,这是谁啊?看着这么眼熟。”
身后传来了一个她熟悉的声音。
她回过神,定定的看着此人。
“原来是叶昙少神,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仙侍,偷偷穿了主人家的衣服在这里招摇撞骗呢。”
叶昙也不计较,暗自翻了个白眼就准备回去了,却被她身边的侍女拦下。
“见到穗禾公主,为何不行礼?”
行礼?等你死了我再来行礼吧。
她见穗禾一言不发、幸灾乐祸的看着她,摆明了是想给她个下马威。
没事没事,不是什么大事,就当做没看见好了。
叶昙转身绕过侍女,绕过穗禾往回走。
但是侍女偏偏不让她顺心遂意,她又拦在叶昙面前,朝她挤眉弄眼。
“穗禾公主驾到,还不快快……”
叶昙不等她说完,反手就送了她一巴掌。这一巴掌没有收力,她立时被打翻在地。
穗禾没想到叶昙敢出手,她厉声叱问,“你在做什么!”
叶昙拍拍手,指着侍女眼里却看着穗禾。
“一个贱婢,目无尊长,以下犯上,死不足惜。”
侍女看向穗禾,“公主……”
她也没料到叶昙会忽然出手打她。
“她是我的侍女,你竟敢打她!”
“哼,”叶昙嗤笑她,“看见少神不但不行礼,反而拦阻少神去向,穗禾公主就是这样管教下人的吗?”
穗禾听完俯身一笑。
“就你,也配称为少神?你是个什么东西,众仙心里清楚得很。现在还想在我面前逞英雄,不自量力!”
叶昙听完不但不生气,反而也跟着笑了起来。
穗禾见她笑得古怪,喝声问,“本公主笑你蠢笨,你还敢笑?!”
她摇头叹息,“我笑你蠢得不自知。我在天界不过两个月,就从一个小小的仙侍一跃而上成为少神。夜神殿下为我发了天道之誓,天帝陛下亲自下令让我签下婚书,以后我就是铁板钉钉的大殿正妃。
“而你呢,这公主当了有万年了吧,还在原地打转。你拼命往旭凤身上贴,但是人家根本不想理你。你知不知道旭凤和我说,他现在看见你就怕呢,他宁愿每天起早贪黑去练兵,也不愿在栖梧宫看见你这张脸。你说你多让他倒胃口。”
哼,戳心窝子这档事哪个女人不会?
穗禾最大的痛处就是旭凤不肯娶她,如今被叶昙狠狠戳穿,她心里不知有多伤心。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胡言乱语吗?”
叶昙乐呵呵的说,“你爱信不信。反正就算你以后逼着旭凤娶了你,你也要客客气气随他称我一声大嫂。这辈子我就压你一头,你休想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她转身一挥袖,侍女怕再被她打,吓得连连后退。
“我走了。”
侍女们安静如鸡。
“我说我要走了!”
侍女们如梦初醒,“恭送少神。”
穗禾呆在原地咬碎一口银牙,她压抑不知心中的羞燥和愤怒,立即追上叶昙。
穗羽扇在她手中闪现,“今日我便要你尝尝穗羽扇的厉害。”
她攻向叶昙,叶昙顺势向右躲开,立刻唤出长影鞭。
“我早就想和你打一架了。既然你先出手,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南天门的守卫见二个惹不起的大人物打了起来,立即向上头报告。
几队人马同时出现在了洛湘府、栖梧宫和九霄云殿。
一听是叶昙和穗禾打起来了,他们马上动身,赶在同一时间来到了南天门。
此时,二人激战正酣,但看得出叶昙略胜一筹。她手上使的长影鞭锐不可当,穗禾身上已有几处伤口,就连穗羽扇也被打的七零八落。
天后见穗禾处于劣势,立刻对叶昙说,“快住手!穗禾是公主,你竟敢大逆不道!”
叶昙将穗羽扇从她手中夺下,穗禾没了武器只能暂停。
“姨母救我,表哥救我。”
手上玩弄着穗羽扇,叶昙得意地笑着,“穗禾公主承让了。”
以防她拿了穗羽扇还想纠缠,叶昙便让扔给了旭凤。
穗禾趁她不备出掌招向她的后背。
叶昙及时回身,对上穗禾的掌风,顺便又给了她一掌,将她打倒在地。
她对着怒不可遏的天后说道,“天后娘娘可看见了,是她不依不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想动武。小仙为了大家的安全,不得已只能击倒公主。”
临秀赶紧将她拉到身后,看看她有没有暗伤。
不管之前事情如何,穗禾这一阴招众人可看在眼里,心里的决断各一。
“穗禾,比试胜负已出,你怎可背后伤人?”
天后急忙扶起她,“穗禾你没事吧?”又对太微说,“陛下,穗禾受伤了!”
太微不欲再看她二人。
“技不如人也就算了,还想背后伤人。天后你也要好好教导她,什么叫做认赌服输!”
他又看向叶昙,“你和本座好好说说,究竟是为何出手?”
叶昙上前回答他的问话,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回陛下。小仙刚送走了诸位水君,便碰见了穗禾公主,就和公主谈论起‘心上人’的事情。”
她信口开河,“小仙与夜神殿下两情相悦,公主艳羡不已便向小仙请教。但是小仙所说公主全然不信,还说小仙所言句句是假,诓骗于她。不管小仙怎么解释公主都不听,还和小仙动起手来。小仙也觉得很委屈,请陛下做主。”
“咳咳,”太微清清嗓子,这女儿家谈论心上人一事他不便开口过问,“天后你来问吧。”
荼姚问她,“你怎么和穗禾说的?”
叶昙正儿八经回答道,“回禀天后娘娘,小仙说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投其所好。就比如夜神殿下喜静,小仙便安安分分呆在一旁,等他想看见我的时候再告诉他,我一直在陪着他。日子久了,殿下便被我打动了。可是,她要小仙说怎么博得火神殿下的欢心……这个小仙确实不知道……”
荼姚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穗禾,“是这样吗?”
穗禾看着叶昙胡言乱语一直想否认,但是体内灵力滞碍,她连运功疗伤都不可能,如何开口说话。
她一直没有否认,荼姚便当她默认了。
丢人,真是丢人到家了。自己没本事让旭凤喜欢上,还去问别人。现在这些人都知道了,害自己脸上也没面子。
太微见荼姚面色不虞,连忙出言相救。
“既然穗禾身负有伤,此事就此揭过吧。”
洛霖可不同意了。
“陛下,是穗禾公主挑起纷端在先,她受伤不过是自作自受。但是我儿无故被公主迁怒,要不是侥幸得胜,还不知会发生何事。陛下,账可不是这样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