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河边上一直走,叶昙看了一路,也没看见什么喜欢的。润玉就守在她身边,提防着擦肩而过的人。
是的,他时时刻刻在提防,因为他的未婚妻不知道她那张脸引来了多少人探究的视线。
她好像从来不在乎自己的长相会造成什么影响,不管是在天界还是在魔界,不管她身边有人还是没人保护着她。真不知道这些年她是怎么安稳度过的,难道一直不出门吗?
“润玉,我觉得这个不错。”她手上拿着一根蓝色星纹渐变烫金发带,爱不释手摸了半天,“我喜欢这个,老板多少钱?”
“五年灵力就够了。”
润玉听完就将灵力给了老板。
“多谢魔爷,多谢妖娘。”
叶昙将头发全部束在头上,再用发带紧紧系好。见润玉一直看着外面,忍不住将他的脸扳过来,“我问你好不好看,你怎么不说话?”
润玉直视她的脸,“好看。”
“诶,不是问你我长得好不好看,”叶昙无奈一笑,“发带好不好看?你刚刚出钱买的。”
润玉抬头又向她的头顶看去,回答道,“好看。”
没救了,这条龙没救了,还是不要管他了。
“老板,我刚才听说这里在办什么花魁选举是吗?”
本来老板卖完了货在看他们的热闹。
真是好久没看见这样俊俏的魔爷了,虽说他是只兔子精,法力低微得化形都没能把耳朵收回去,但架不住他生的好看呀。
凭他那张脸什么样的妖娘找不到,偏偏色迷心窍撞上了比他长得更美的妖娘,真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啊……嗯是的。咱们都城是在选花魁,妖娘也有兴趣?真说起来,妖娘的长相可不比几位青楼的花魁娘子差。”
也难怪能把魔爷迷得团团转。
“没有,好奇好奇。”
真要让这两个人知道她去选了花魁,还不得掀了整个台子。
“啧啧,我听说长娇阁的云萝姑娘是个十足的美人,就是无缘得见。”
叶昙来了兴趣,“怎么个说法?”
“听说她只见她喜欢的客人,这是她的规矩。”
她点点头,“没错,要是每天见的都是些丑八怪,我宁愿自戳双目。”
叶昙这边和老板聊得热火朝天,润玉发现围绕在他们身上的视线少了不少,好像是在小昙问他发带好不好看那个时候开始的。
难道发带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他遂开口询问老板。
老板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在我们这儿,发带是定情信物,只有相公会买给妻子。怎么魔爷不知?”
嗯,现在知道了。
他脸色不变,揽着叶昙打着哈哈走开了。难怪没人关注他们了,原来认为他们是夫妻,真是误打误撞省了不少麻烦。
叶昙这下脸又红了。
这魔界是什么回事?上了渡船,船夫说他们是夫妻。买个发带,店主又说他们是夫妻。
他们两个有这么明显吗?
有吗?
…有吗?
难怪天帝会拿婚事做文章,他该不会也认为他们现在这么亲密,和真正的夫妻只差了一个婚典了吧。
润玉找了个地方吃饭。
他招呼着叶昙坐下,却见她不知时候脸上红彤彤的,像擦了胭脂一般。
“小昙,你的脸……”
叶昙深吸一口气笑着说,“刚才和老板聊得太开心了,兴奋过度。”
“嗯。”润玉点点头,再没说什么。
这顿饭叶昙吃的食不知味,她心里有些乱,随便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润玉以为她吃不惯这里的食物,安慰她道,“放心,我们很快就能和旭凤一起回去了。”
“你对旭凤这么有信心,他真能这么快解决那个麻烦?”
反正她是不信的。
润玉安抚她,“我和旭凤一起长大的,他虽然有些事情上做得不够好,但是一旦涉及到我们的安危,他绝对值得信赖。”
叶昙点点头,看在润玉的份儿上勉强相信了。
润玉转头刚想和老板结账,就被旁边摊贩上的两个小孩子吸引住了。
大一点儿的是个男孩,他正对比他矮一点的女孩说,“以后你要是不认识回去的路了,就来这里找我。我带你回去。”
女孩点头说,“谢谢哥哥。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回答,“我叫大力,我娘叫我力儿。你呢?”
女孩又说,“我娘叫我雁儿,哥哥你也可以叫我雁儿。”
男孩摸摸她的头,“好的,雁儿。你要记得来找我。”
说完他们就一起手牵手跑开了。
润玉看着他们笑了又笑,起身便去结了账。
回客栈的路上,叶昙又看了一遍街上的摊贩,摸摸屋檐上垂下来的丝绦,和润玉感叹着这花魁选举真是年度盛事,他们真是撞了好运才赶上。
唉,润玉把看得她很紧,她该怎么做润玉才会稍微放开她呢。
这样下去,天帝吩咐的事情根本做不到,她真要两手空空回去吗?
润玉看着她,脑海里却不停回想着刚才那两个小孩子。
他好像在哪里看过这样的事情。是在哪里呢?
绝对不是在天界,他在天界认识的人很少,更不用说是同龄的小孩子了。但是他又对这样的事特别熟悉,熟悉到他嘴巴张合之间,几乎能够将那个名字念出来。
转眼间,他忽然看不到小昙了。
糟糕,刚才一时分心,他竟然将她弄丢了。她对魔界一无所知,来到这里根本不知道可以找谁,要是她不见了,魔界这么大他要去哪里找?
他立刻向前冲过去,一个一个店铺找着她的踪迹,终于在一家首饰铺子里找到了她。
她丝毫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还在那里认真选着发梳,差一点他就真的弄丢她了。
润玉缓口气,准备向她走去,却见她拿起了一个贝壳样式的发梳别在了耳后,回头正准备找自己付账。
他脸上才露出笑容,见她回头看向自己的瞬间,脑海里却忽然多了几个片段——
那是一个红衣男童和一个白衣女童。
红衣男童对白衣女童说,“我叫做鲤儿,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女童犹豫着,小声嘟囔着,“鲤儿,这个名字真好听。我叫……嗯,昙儿?好像不太好听,不如你就叫我叶儿吧。”
红衣男童立刻大声叫着她的名字,“叶儿,今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白衣女童笑着说,“好的,鲤儿。我有糖,我们一起吃吧。”
…
叶昙回头找润玉付账,但是转了几圈都不见他的身影。
咦,他去哪里了?不是刚才还跟在她身后的吗,一转眼又去哪里了?
她放下发梳,准备出门找润玉的踪迹,却发现他正在门口等着。
“是不是累了,我们还是回去吧,我也什么想买的东西。”
他听见叶昙说完话,竟然还是一动不动的呆在那里。
???
润玉这是怎么回事,就像变了一个人。
平常不管她说什么,润玉都会说好,还从没有她说话,润玉不曾接话的情况发生。
叶昙试探着摇了摇润玉的手臂,“润玉,你没事吧?是不是生病了,要不我们回天界吧。反正旭凤在这里,他一个人也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润玉就抓紧了她的手,越抓越紧,抓得她都疼了起来。
叶昙甚至可以感觉他抓着自己的手还在颤抖。
“我疼!润玉你在做什么?”润玉终于回过神来,他手一松,叶昙便抽回了手,揉着发红的手腕。“你这是怎么了?”
润玉还是没有说话,他的脸侧向一边,隐藏在阴影里的眼睛微微发红。
叶昙听着他嘴里念着一个名字——“叶儿……”
不,不会吧,润玉叫出这个名字,他是想起了什么,才会这样失控地抓住她的手?!
“润玉?”叶昙在他眼前挥挥手,又叫了他的名字,“你听见我叫你吗?”
过了一会儿,润玉才从回忆里挣脱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尽力回复自己的呼吸,转头见叶昙担心的看着她,脸上扯出一个笑容来。
“叶儿,我记起你对我说你的名字了。”
这次叶昙真的倒吸一口气了。
她没想到润玉会在这个时候记起以前的事情,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互相叫的名字。
那个时候,他被其他小孩子欺负得很厉害,怪不得他刚才那样反常。
“嗯,好啊。”
她不知道应该祝贺他想起了小时候的一点事情,还是应该暗声称坏?
算了,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吧。
她又说,“我玩累了,我们回客栈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事要做呢。”
润玉见她语气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心里也放下了一点负担,看来她对这个名字没有意见。
“好。”
正好他也要好好消化一下回忆里的事情。
两个人开开心心出了门,沉默不语回了客栈,旭凤都有些奇怪,“你们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吵架了。”
润玉还是没有说话。
旭凤几乎认定了他们吵架的事实,“不是吧,真吵架了?唉,你们别这样啊,我回去怎么和父帝交代?父帝要是问起我,我怎么回答?水神那里又怎么办?”
忽然他想到一个不可能的事情,“大哥,你莫不是反悔了吧?!”
“旭凤,”润玉终于看向他,“夜深了,你该就寝了。”
哦,还是原来的大哥。
“只有一张床,要不我们一起睡?”
润玉拒绝了他的邀请。
“你晚上睡觉喜欢踢被子,我还是在小榻上对付一晚吧。”
然后旭凤就安心躺下了……
不可能,这件事一时没解决,他怎么可能睡得着。但是问大哥,他又不说。
没关系,既然大哥不说,那他就去找叶昙!
他一溜烟跑出门,钻进了隔壁屋里。
叶昙回来就瘫坐在床榻上,今天真是……无法形容。
润玉不是说他生了一场病,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了吗?
这一万四千年也没见着他想起一点事情,到了魔界就忽然想起来了?
也不是啊,上次他还和旭凤一起到魔界诛杀梼杌了,也没见那时他想起来啊。
究竟是什么一回事儿?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
然后她的房门就被打开了一道缝隙,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挤了进来。
“是我,”旭凤见她还瘫在榻上便问道,“你们怎么出去一趟,就成了这个样子?”
呵呵,又不是她想变成这样的。
叶昙侧过身左手撑着脑袋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能够抓住穷奇?”
“这个嘛,”旭凤摸摸鼻子,“看我们什么时候能够找到穷奇。”
什么都不知道,问了等于没问。
他又补充道,“不过我们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的。穷奇被大羿射日弓所伤,短时间内绝对治不好箭伤。我们只要去找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方,无故丢失了灵禽灵兽,穷奇很大可能就藏在哪里。”
“哦,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够找到这些地方?”
旭凤认真道,“我们三个分头去找,比我一个人去找快得多。”
“分头找?”叶昙忍不住嗤笑,“你觉得润玉会让我一个人在这魔界到处乱走吗?”
呃,也是。大哥那个性子怎么可能让她涉险呢。
“说起来你和大哥怎么了?我不过在这里休息了一会儿,你们转头就闹别扭了?刚才不是还挺亲亲密密的吗。”
他上前几步坐上床榻,“我问大哥他什么也不说,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是不是你欺负大哥了?你怎么能这样呢。大哥对你多好,每天都去洛湘府报告,比他上值还勤快。上值还有休沐,他可是没少一天去你那里。”
见他喋喋不休,叶昙伸出脚踩在了他的背上,然后用力一踢将他蹬下了床。
“别坐坏了我的床。还有,”她瞪了一眼旭凤,“我可没欺负他。”
旭凤被踢下了床,只能蹲在床边,“那你们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真要好好捋一捋得说个一天一夜,他也逃不了干系。
叶昙不想再和他谈起这个话题,赶紧让他滚回自己的房间。
旭凤被她赶出来,灰头土脸地回了自己房,见润玉坐在那里,一动也没动过的样子。
忽然恶从胆边生说了一句,“我好像看见叶昙出门了,说是要找几个小倌寻开心,也不知道她会跑去哪里,怎么就不带带我呢。”
润玉看了他一眼,“要是母神知道你好男风,回头就能让穗禾住进栖梧宫。”
他蜷缩在床上盖了被子。
大哥好恐怖,怕了怕了,还是不要自找霉头了。反正他们的事情,自己也不好干预。就算父帝问起来,他咬不知道也没什么大碍。
润玉看旭凤睡着了,心里却在想着刚才他说的话,叶儿真的会去找小倌?这魔界既然有青楼,就定会有倌馆,要是叶儿真的去了……那他怎么办?不行,还是要去看看。
这是担心她的安危,才不是生了醋意。
打定主意,他便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旭凤转了个身,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嗬,大哥还想和他玩心计,只要他搬出叶昙,大哥铁定没了招。看来今晚过后就没事了,他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刚出了房门,润玉就在楼道上看见魇兽在客栈的屋顶到处乱跑,吸食梦境。
他叫了声魇兽,魇兽便撒着欢儿跑到他面前。
“没想到你也来了。”
魇兽顶顶他的手心,温顺地让他顺。开心了,便又躺在他身边打着盹儿,吐出一个梦珠。
那是一个蓝色的梦珠,梦的主人在练兵场,估计是个士兵。
他不便看这样的梦境,挥手准备打碎,却见梦珠里出现了穷奇的身影。
看来这个梦是穷奇袭击天界那一日发生的事情,他于是改了主意,想研究一下穷奇的弱点。
梦境里,他和旭凤在空中和穷奇打斗,地上的人远远地看着他们。
本来没什么,但是视角忽然转向了叶儿和燎原君。
只见叶儿抢过另一人手中的弓箭,伸手就要拉弓。燎原君在一旁急忙制止,但是没成功。他看着叶儿手上的弓燃起烈焰,烫得她松开了右手。
燎原君解释说这是大羿射日弓,寻常人用不了,不然会被烈焰灼伤。
叶儿转头看向空中胶着的战势,狠下心又拉开了弓箭,让燎原君分开他们,便急急射出了弓矢,逼退了穷奇。
后来她将弓还给了燎原君,让他别多嘴说出去。
燎原君支支吾吾地答应了,再后来是父帝来了。
难怪旭凤抱怨说燎原君办事不利,找不到射出箭矢之人,原来竟是叶儿做的。
可是为什么她要瞒着这些人,明明说出来她就能得到父帝的嘉奖,为什么不说?
她的右手被烈焰灼伤,回去之后擦了药吗?
又为何要这样急匆匆地跟到魔界来?
她好像隐瞒了很多事,不想让他们知道,究竟是缘何如此?
正想着,身后的门忽然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