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里的动静也来得巧,假冒犯刚送进去,就被入魔的鸿晖给杀了。
本来她还在怀疑是不是天帝干的,结果师爷说就他一个跑出来,让她坐实了这个想法。
不就是因为天帝知道,天牢里的人不能随便放出来,否则遭大罪的就是天界吗?真是欲盖弥彰。
他也不想想,入魔的犯人恨不得闹得越大越好,才方便趁机逃出去,怎么会独自现身还和她正面对上。
花灯会他也插了一手,安排人竞猜灯谜,估计是允诺了侧妃侍妾之类的好处。
见了琉璃净火也不消停,揪着这件事浪费她口舌。
一招连着一招,就是想要她早些消失。
“……今日他对我的一切,来日我定要百倍千倍奉还!”
叶昙定定神说道,“药还有吗?”
“还有一些,足够往返的行程了。”
“把这个也带上,”她唤出那把开裂的魔剑,“我没注意把它弄坏了,你看大长老有没有办法修理。”
不出她所料,暮辞脸上果然出现了惋惜的表情。
“这把剑怕是要重铸。”
“一把剑你心疼什么。等我的事做完了,我会让你彻底摆脱天蚕尸解。如此,你就可以和鎏英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了。”
他一喜,然后又装作迟疑着问道,“尊上说的是卞城公主吗?小人和公主,不太熟识。”
“你就装吧,反正你最后也会被鎏英抓回去,到时候记得请我喝喜酒。”
“小人、小人这就赶赴魔界找大长老。”
暮辞慌张地说着,眨眼间便消失无踪了。
——就这愣头青样儿,卞城王看不出才真的有鬼。谁让你敢和人家宝贝女儿好上,吃个大苦头不亏。
“公主,我们都好了。”
戌四小跑着过来,“殿下洗漱完毕,公主可以去寝殿了。”
“嗯嗯。”
她才走几步,忽然觉得这话有些歧义。
“什么叫润玉洗漱好了,我可以去寝殿?这说的是什么话。”
“是我说错了,公主别生气。”
“再乱说我掌你嘴。”
“是是。”
——呜呜呜坏三哥净会唬人,公主明明马上就发现了。
寝殿。
叶昙打发了这两兄弟回去休息,看着坐在床上摇摇晃晃,却撑着不倒下的润玉说道,“我看你还是先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不着急这一晚上。”
“叶儿,”润玉揉着眼睛回答道,“你过来坐这里。”
“……行吧。”
她侧坐在床榻上问道,“想说什么?我听着呢。”
润玉摸着床榻才找到叶昙的手掌,一把紧紧抓住。
“还疼吗?”
叶昙:???
“什么、什么疼,我哪儿都不疼。”
“你灵台里还有未灭的琉璃净火,又整日用这么多灵力,不疼吗?”
——原来是这个。
“你觉得你堂堂应龙的水系灵力,比不过一点点琉璃净火吗?”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疼不疼?”
“我用的基本是你的灵力,没什么大要紧。就是刚才做的那场花灯表演,用上了一点琉璃净火。实话说有点疼,不过还好……”
这话还没说完,她就被润玉扯进了怀里。
“绕了这么多弯弯道道,结果还是疼。”
她松了力道,软软地靠在润玉身上,“是有点疼,没事我受得住。”
“你何必逞这个强?要是不小心伤到了身体,是不是又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一个人慢慢养伤?”
“不会,”叶昙抬起头嘻嘻笑道,“有你在嘛,不担心。”
润玉又气又怕,恨不得捉她好好教训一顿。
“我舍不得打你。我去告诉你爹娘,让他们整治整治你。”
叶昙大吃一惊,“不会吧、不会吧!我相信你,才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你竟然要去告诉我爹娘?”
“知道怕了?以后还会吗?”
“知错了知错了。”
——以后还敢。
她躲回润玉的怀里,暗叹一声糟了,润玉和她爹娘站在同一阵线,也要开始监管她了。
又腻歪了一阵,叶昙轻轻推开了润玉。
“时间不早了,你困了就先睡下,我得回去了。”
“我不困。”
“……那我也得走。这个时候了还不回去,我娘会说我的。”
“还有一件事,”润玉将她的手按在胸口,“娘子,我今天很开心。”
“开心什么?中了醉心幻蝶不得不说真话很开心,还是给惹我生气的旭凤说情很开心?”
“都不是,因为娘子和我一起回来了。”
叶昙歪着头问道,“这个?我不明白。我不是每天来了吗?”
润玉看着叶昙的眼睛,一句一顿地说道,“我说的是娘子你,和为夫,一起回到我们的家。”
明白润玉在说什么之后,她低头浅笑。
“怎么,等不及想要我住进璇玑宫了?”
“若是可以,我恨不得明日便大婚,但是娘子做不到。”
“别忘了,你要守孝一年,虽然你和旭凤守得几近形同虚设了,但是礼法不可废。至于一年之后会是怎样的局面,我们也无法预料。若是你父帝要求我们马上大婚的话,我们除了照办之外也做不了什么,只能说不算一件坏事。”
“娘子,委屈你了。”
“我没事。”
——她只是觉得有点累而已。
“好了。你的话我都听完了,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吧。再不回去,我娘真的会骂我,你不想我来骂你出气吧。”
润玉脸上笑着,脑子里却在动用所有的心思怎么把她留下来。这人都坐上了他的床,哪有溜走的道理,说出去怕是会让人笑死。
“我睡了,你再走好不好?我很快就睡着了。”
叶昙哀叹一声,“祖宗,求你快睡吧。”
“你陪我睡!”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润玉,“啥?”
“你陪我一起睡觉,这样我很快就能睡下了。”
“□□是吧,你可真难缠。”
叶昙认命地答应了。转身就脱了靴子和外衫,取了发簪耳坠和玉戒,准备早点上床。
忽然一双手,从身后围上了她的腰肢和右肩。
“还疼么?”
“我不是说了不疼吗?你怎么还问。”
“我说的是你左肩上的伤。伤势好了吗?”
他的左手抱着她的腰,右手几乎没有真正按到她的肩膀,只是在轻轻抚摸衣服而已。
她微侧头看向润玉,“快好了,抬起来只有一点点疼。真的,不骗你。”
“是吗?”
他看清楚了,在用到左手时,她的动作只有一点不自然,比之前的样子好上不少,应该是她说的‘快好了’。
“你可不能骗我。”
“没有。”
润玉一低头,因为他的环抱动作,隐藏在叶昙领口下的莹白肌肤和瘦削锁骨,便暴露一些于他眼前。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靠在她右肩上的脑袋依偎得更近了些。
“放开我,快睡觉。”
叶昙将润玉挤进床内侧,抢过他的一半被子,睡在了枕头上。
也许是今天做了太多事,她躺在床上还没说什么,眼看着就睡着了。
润玉:……怎么做才能把她吵醒又不找骂?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叶昙翻个身埋进温软的怀抱里。好像有双手给她压紧了肩上的暖被,顺着她的头发哄慰。
“怎么还不睡?”她打个呵欠问道,“我都睡了一觉了。”
“为夫不困。”
叶昙:???谁说的有她□□很快就睡着了?
“……你又骗人。”
“本以为有娘子在,为夫便能很快入睡。没想到娘子真的在身边,为夫反而不敢睡了。”
“为什么?”
润玉却没有回答。
叶昙努力地睁开眼睛一看,只见润玉渐渐低下头,和她的鼻子轻轻摩擦着。灼热的气息喷拂在她的脸上,晕染出一片旖旎。
他轻柔地说道,“娘子认为呢?”
嗬!
一瞬间,她脑袋里的瞌睡虫都被吓跑了。
这龙说有什么话想对她说,根本就是假的!他就是想先把她人留在璇玑宫,然后再找机会徐徐图之……
好大一盘棋,好深的心机。
叶昙微显急促的呼吸,已经让润玉察觉到了。
机不可失!
他马上翻身压在叶昙身上,阻断她起身的路。
“娘子发现了?”
“你你你、你原来是不怀好意。”
“娘子也太高看为夫了,为夫对娘子从来只有一种想法。既然留下来,那就由不得娘子了。”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吧。”
什么住进璇玑宫,什么坐到一起,都是降低她戒备的障眼法。他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这一刻。
“娘子真聪明,但是现在明白已经晚了。”
醉心幻蝶这种小玩意儿,摸透本质就很容易处理了。
只能说真话,他便说真话,只是他没有把最真的话说出来。
如今计划得逞,让叶儿发现了,不妨碍下次他找到更高明的办法。
“娘子今日耗费了许多灵力,没关系为夫在。为夫……不会让娘子吃亏的。”
“你个大%!”
她的愤怒还没完全表示出来,就被润玉堵住了嘴巴。
一阵毫无意义的反抗过后,她自暴自弃地环上了润玉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
“敢想敢做,你可别后悔!”
他是毫不惧怕,“为夫拭目以待。”
——这龙真是气人。
一阵稀稀索索的声音后,一条淡紫色腰带被人从床上扔了下来,晃晃悠悠地落到了地面。
夜色韫浓,月朗风稀,今夜真是个好日子。
翌日清晨,润玉还没醒被一脚狠狠地踢下了床榻。
“嗷呃!”
他爬起来看着怒目而视的叶昙,“娘子你在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还想问你呢。你还真言出必行,我昨日耗费了这么多灵力,你一晚上就给我补回来了,硬是没少一点儿!”
“……谢娘子夸奖。”
“夸个屁,我再送你一脚。”
她对着试图爬上床的润玉一踢,却被早有防备的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
“娘子,早晨精力这么旺盛,看来昨晚上为夫还不够……”
“啊啊啊啊啊,你闭嘴!”
叶昙赶紧缩回脚进被子里,“那个醉心幻蝶果真让你原形毕露了,你根本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你就是条大!色!龙!”
——哎呀,说过头吓着娘子了。
“不是,你先听我解释。”
他想爬上床好好说话,却被叶昙扔了一头被子。
“不用解释,滚蛋吧您类。”
她趁着润玉到处掀被子的时候,迅速穿戴好衣物逃出了寝殿。
早知道她就听爹的话,打晕润玉一了百了,省得受一顿惊吓。
经过侧书房之时,她看到里面没人,便悄悄躲了进去。
门外传来了润玉的说话声,“叶儿,你在哪里,快出来吧。我错了,我不该骗你。”
然后是戌三惊讶的声音,“殿下,您怎么穿着寝服就出来了?”
“看到叶儿了吗?”
“小人一路走来,没看见公主。公主怎么了吗?”
“没事,没看到就算了。”
——被她一脚踢下床这件事,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不然他面子往哪里搁。
“小人告退。”
她听见润玉的声音变小,像是走远的样子,才偷偷呼一口气。
这个侧书房她还没进来过,摆设倒是和从前差不多,只是多几个书架书柜放书,多一套茶桌椅子休息,
不过放在书桌上一个白色奏折,吸引了她的注意。
奇怪,奏折一般润玉都是在七政殿里处理的,怎么这里漏了一个?
她拿起来一看,发现封面落款是缘机仙子。
这就很有趣,缘机的奏折难道也会抄送给润玉看?还是说,这是别人特意送来的?
不管是哪个,都阻止不了她要看的决心。
看完了奏折上面的全部内容之后,叶昙还是叹了一口气。
她和缘机的交情不深,见面也就那么一两次,她应该没有做什么让缘机深恶痛绝之事,招得这般报复才是。
“叶儿,你是不是在这里?”
润玉推门而入,看到坐在书桌前的叶昙笑道,“我找你许久,原来你躲在这里。”
她不说多话,只是将手上的奏折晃了晃。
“还不小心看到了这个。怎么,缘机仙子很痛恨我,编了个这么好的故事让我来演?”
白色奏折被她扔到书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不是,怎么会。”
润玉轻声慢步走来,“送我这封奏折的人说,这是当初你晋神之时,缘机奉命给你安排的命格。我一直压在这里,没敢给你看。”
“原来如此。”她嗤笑道,“甫一出生被父母抛弃,流落街头乞讨为营,长大被送去窑子里卖身,以为遇上真心人结果骗财骗色,无意怀孕却突然流产,染上花柳苟延残喘被人厌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杀了她全家,刨了她祖坟,才让她这么记恨。”
要是她那时听话乖乖历劫,就这样的命格她过完,她还会回天界吗?怕早就对这个世间心灰意冷,生无可恋了。
“我看了也很吃惊,所幸你据理力争,才逃过一劫。”
“我是这么听话的人吗?”
叶昙忽然又拿起奏折,好好审阅了一番,“原来这就是命格的版式。我忽然来了灵感,也想学着写写。”
“想到什么,写下便是。左右是一场历劫,若失败了也不归编撰命格之人的错。”
——尤其是连这个写命格的人,都找不到的时候。
她当然听明白润玉是什么意思,他这是以为她想报复。
“虽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但这一遭还没落到我头上,我先出手倒显得我心胸狭隘。不过,这也不妨碍我以后做呀。”
润玉了然地笑了,“娘子说的是。”
叶昙从旁边拿来一张白纸,提笔便开始写,润玉站在一旁给她研墨,两人默契地无视了早晨那件事。
“好了,”她又读了一遍,发现没什么语句不顺的地方,“你看看怎么样?”
润玉接过一看,越看越疑惑,“怎么写成这样?”
“看来还不错,那就这样了。”
她将写得密密麻麻的白纸收回袖口,站起拍拍衣服准备走人。
“我走了。”
“你要去哪里?”
叶昙简短地回道,“有人立了一功,我去给她赏赐。”
“你走了,我怎么办?”
“你继续做你的事,平日怎样、今日照样。”
她绕过润玉径直向外走去。
“娘子,这个时候你回去一样会招骂。”
“你放心,我会把责任都推到你身上的。”
叶昙轻巧地笑道,“就等着我娘来找你吧。”
润玉顿觉一阵恶寒上身。
今日休沐,本该安静的缘机府却被人踢开了。
来人身材魁梧、凶神恶煞地问道,“缘机在哪里,快叫她出来接见法神殿下!”
“是是是!”
仙侍屁滚尿流地爬走了。
没多久,缘机急匆匆地走到大门前行礼道,“小仙参见法神殿下。不知法神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请殿下恕罪!”
叶昙欣慰地看着她战战兢兢地站立一旁,“我知道你今日休沐不涉政务,只是我心里有气,若是不能发作,怕是要打几架才会好。”
这话立刻然缘机回想起了,昨日那场神魔大战一剑穿心的打斗。
“殿下……请吩咐,小仙一定、全力以赴。”
“没什么,”她轻轻拍了拍缘机的肩膀,“你抖什么,借用一下你的因果天机□□而已。”
末了她又补上一句,“这事儿你以前不是经常做吗?何曾出过事。”
“是。”
叶昙大声说道,“把她带上来。”
缘机一看,那两个彪形大汉一左一右架着个人来了。
“穗禾公主?!”
她捂着嘴巴观察叶昙的脸色,发现没见着她生气又问道,“穗禾……她何处得罪了殿下?”
“你很想知道?”
“不不。得罪殿下之事,定是恶贯满盈之事。”
叶昙反问道,“还不带我去因果天机□□?”
“是,殿下这边请。”
时隔半年,她又看到了这因果天机□□。
“戌二,送她下去。”
缘机一看,只见其中一个壮汉便像拎小鸡仔一样,拎着穗禾朝洞口扔了下去,穗禾硬是半句求饶话都没说。
“这是我写的命格。”
她双手接过,准备看看会是何等悲惨的命运。
“你真的想知道这里面写了什么吗?”
叶昙在她耳边问道,“不如你自己也去试试。”
缘机二话不说将这命格纸拍进了因果天机□□。
“法神殿下断案,不会有错。”
她满意地笑了,“还是缘机仙子有眼力。”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算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