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争夺神器,让自己在空前的大难中活下去，各路人马打着支援的旗号，聚集到这里。

合道威压带来的恐惧,与求生的如此强烈，每个势力都空前拼命的争夺，就算是弱小的队伍,也想要至少靠近神器一点，借用它周围的紫气祥光护身，不要被越来越剧烈的地震杀死。

然而，神器周围的空间是有限的,肯定容不下这么多人。如果合作去靠近，最后大部分人会在白白贡献力量后,凄惨的被挤出去死掉。

于是人们直接互相厮杀。

混乱的废墟里，激烈的巷战在四处爆发。霁天璇麾下的白羽盟在努力的制止冲突，紫微也从鲸尾地区派来了军队协助，但在本就势力交错,又空前疯狂的人群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

成千上万的修士，正乘着飞剑从空中掠过，从天而降的法术,把地上的凡人军队化为齑粉。两个门派长老的大型法术相撞，把已然不稳的地脉刺激得更加动荡,大地震把附近所有人掩埋进去。

凡人们架起了火炮,炮弹暴力摧毁了修士的结界,弹片把里面的人切得四分五裂。两支凡人军队的炮火相交，空前剧烈的爆炸，让一切葬身火海。

…

君如卿视野所及,每寸土地上，都浸透了鲜血，每一处废墟脚下，都铺满了破碎的断肢和内脏。

还有大片没死的人在哀嚎，哀嚎声和其他人继续互杀的怒吼混在一起，响彻天空，噩梦中都不曾有过这等扭曲可怖的声音。

——这就是战场。

君如卿的心魔，他最畏惧的地方。

今日的这一片血海，其惨烈与疯狂程度，甚至远超过他曾经经历的任何一场战争。

少年脸色惨白的捂着嘴，虚弱的弯下腰去。

心里明明在拼命想着紫微前些日交给的，克服胆怯的技巧，努力的试图照着它调整呼吸，生理性的，不可克服的恐惧，还是让他呼吸困难，胃里翻江倒海。

君如卿呕吐起来，头晕目眩。

很快，他的身体进一步发软，像烂泥一样滑到地上。眼皮很沉重，想要闭上不看地上的惨状。颈项在发酸，不听使唤的要回过头。手撑着地面，想要拖动身体，爬回传送阵里……

全身的本能，都在强迫君如卿逃离。

少年的脑中，甚至被这样的回忆塞满：

他在碧血原一战中当了逃兵，正为此羞愧欲死的时候，一身洁白的辰渊出现。辰渊不仅一点都不指责他，反而温柔的给他拥抱，对他说“你并没有做错，你有权利不勇敢……”

但是，明明被空前的本能压迫着，被满心的回忆引诱着，这一次，君如卿却始终看着前方，没有闭眼，没有回头。

他甚至在吐光了胃里所有的东西后，艰难的撑着地面，重新站了起来。

“辰渊被捉走了，我要救辰渊。”

少年咬着牙，对自己说道。

别说前方是战场，就算前方是真的地狱，他也要闯过去。

凭着信念的支撑，君如卿的理智，重新开始运转。

一步步按着紫微教的技巧，少年逐渐平复下了生理性的不适感，恢复了昂扬的斗志。

追着驭川消失的方向，君如卿向战场对面的第二个传送阵飞速跑去。

凭着精湛的法术和过人的身手，君如卿安全的穿过了战场，到达了第二个传送阵区域。

然而这里，竟不止有一个传送阵。

密集布置的传送阵群，像齿轮一样互相咬合着旋转。它们指着不同的传送方向，每一个都闪烁着异样的红光，发出被入侵者篡改的警报声。

——天启交给纸人驭川的，篡改传送阵的法术，是一个有范围影响的法术。作用范围内，不止目标传送阵会被篡改往驭川指定的方向，其他传送阵也会被扰动，发生随机的更改。

从外观看，通往正确方向的目标传送阵，和被波及的，发生了不可控变化的错误传送阵，是完全一样的。

君如卿无法找到，驭川去了哪一个。

然而就在君如卿满头大汗的观察线索，思考哪个传送阵正确的概率更高时，他突然听到传送阵群侧面的废墟下面，传来一声极微弱的，音调飘忽的人声。

“……过来。”

“你在……吗？”

“师……过……来……”

被废墟里物品燃烧的嘈杂声响干扰，这气若游丝，连性别都无法区分的声音，变得更加模糊瘆人。

然而现在的君如卿，已经什么都不畏惧。

为自己加持好金钟罩，君如卿把法杖拿在手里，用警戒的姿态靠近传出声音的废墟。

杂乱的砖石下，有一个濒死的修士。

他显然和纸人驭川发生了冲突。

他的剑气在传送阵前划出深深的拦截痕迹。驭川的高等法术，则将他打得四分五裂，他身上几乎所有内脏都流到了地上，携着威压的金光，还有残痕未散，在他的血肉里肆虐。

地上太过凌乱，那人也浑身是血，什么都看不清。君如卿端详了好几秒，才在这人向外翻折的手指旁，看到一小片被血浸成紫色的暗纹蓝白布料。

——北辰派弟子的制服。

“……师……弟。”

就在君如卿查到身份时，那人又说话了。这次距离近，听得更清楚。

那人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紧紧盯着君如卿，目光分外明亮，这是他全身上下唯一能一眼看清的部件。

盯着君如卿，那人挣扎着继续道r>

“你来……救……尊上吗？”

明亮的目光，急切的语气，强烈的期盼之意，正从里面溢出。

随着说话的动作，那人口中血如泉涌，已经断裂的发饰，沿着湿漉的脸颊滑到了地上。

君如卿看到发饰上的纹样，那正是北辰派边境传送阵卫士长的标志。

而在卫士长所躺的废墟下面，君如卿发现，还有其他几个类似的发饰碎片。那是传送阵守卫队员的信物。队员们的实力比队长差一点，驭川的攻击法术，直接让他们尸骨无存，只有一点衣冠的残片，像灰尘一样落到了废墟里。

——君如卿追着纸人驭川出北辰派时，曾看到被篡改过的北辰派传送阵附近，守卫们竟反常的踪影全无，既没有在岗，也没有尸体。

原来，他们像君如卿一样，一路踏着传送阵，追着驭川过来了。

驭川没想杀他们，通过北辰派的传送阵时，他飞速的甩开他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