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深处,辰渊又被宝石人正面按在冰冷阴暗的“桌子”上。

这一次，宝石人却没有先说话，只是揭开了一直盖在脸上的黑斗篷。

黑色的布料瞬间化作烟雾消散,猛然变清晰的视野里，辰渊看到了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看着我。”宝石人命令道。

和辰渊本人一样的声线，连语气都相同。

“现在,告诉我，你自己说——”

更逼近辰渊，宝石人按在他胸口的手持续施加力量：“我是谁？”

这样几乎重叠的距离，辰渊的视野已完全被宝石人的形象占满。

他挣扎着移开视线,目光所及，却还是宝石人与自己一样的湛蓝色眼睛,清澈的，明亮的，每一处细节都相同。

昭示着那个，他或许一直有意识藏起的答案。

“你……不是【虹】。”

沉默许久后,在那双镜子般的眼睛注视下,辰渊终于回答。

造物主的【虹】只是一件物品，它会完成持有者的愿望，并且像任何魔鬼的作品一样,带走许愿者的灵魂做交换，但是,它不可能主动化出什么形象来推销。

因为不需要。

在诸天万界的苦海,凡有智慧的生灵,自有万般求不得。

“你不是【虹】。你就是……我。”

终于说出这一句的同时，辰渊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疲倦也同时袭来，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辰渊继续道：“你是更适合这个世界的……我。”

更坚定,更冷酷，更强大，像魔鬼一样理智，以至于在辰渊的意识中，这个“我”足以有资格披上象征无所不能的虹光，在自己与造物主的至高奥妙之间担任着连接。

“辰渊，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在人心面前一败再败，你与新的现实的差距越来越远——”

有熟悉的话音，又开始在辰渊心里回荡。

“——你是早已声称，你在学做一只称职的天道。但是你看，两个月过去了，你做到了哪些改变？”

这是第一次见到宝石人，或者说，第一次生出想要将灵魂脱胎换骨的念头时，宝石人，或者说自己，对自己劝告的话。

…现在，已经不止过去两个月了。

辰渊想。

在藤壶群岛新世界胚胎现世时，在驭川的捕鲸叉降临时，自己还是没能保护好子民。

或者说，子民还在毫无忌惮的背叛。

而这段时间里，辰渊唯一的，小小的胜利，是在刚才，他为了救援紫微，好几次强行从昏迷中醒来，甚至一度奇迹般从良尘手里挣脱。

——那么，怎样做一只称职的天道？

——怎样实现那个比什么都重要的，最终的悲愿？

辰渊决定了。

他的手原本一直抵在宝石人的胸膛，阻止他与自己叠在一起，现在，它松开了。

辰渊对宝石人说：“你吃掉我吧。”

松手之时，身上一重，宝石人猛的逼近过来。

他的睫毛和自己的触到一起，又痛又痒，辰渊不得不睁开眼睛。

他看到，在双方就要完全重叠时，宝石人下降的动作停住了，镜子般的，自己的眼睛，静止的占满了视野。

与那双湛蓝眼睛的凝视同时，宝石人的话音贴在耳旁响起，极近的，已如同从自己的身体里发出。

宝石辰渊说：“好。不过在此之前，确认最后一个问题——

你知道那时，你为何能挣脱良尘吗？”

辰渊：“我要救紫微。”

宝石辰渊：“为什么要救紫微？”

辰渊：“他是我的孩子，我爱他。”

即使刚刚被他亲手推给良尘，也还是那么爱他。

宝石辰渊：“你把自己的力量都用来救紫微，地上的其他千万子民，就在同时因你的偏向而死。难道那些人不是你的孩子，你不爱他们吗？”

辰渊：“他们是我的孩子，我也爱他们。”

爱他们，但就像对待紫微一样，这爱已不是感情。

宝石辰渊：“所以，你为何为了一个人，抛弃众多人？”

辰渊：“紫微是强大的真仙，是我的【种子还是足以被天启骑士评为特异点的职业救世主。

——一个紫微，比一百亿个别人更有【价值】。”

…我已经，决定实现理想的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