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刘鹏君以外，时析岁向来不悦别人对自己过分要求。今郦棂再三阻拦，惹得他朗目冷冷视之，语气甚是霜寒，“妳那些不值一提的琐事，我没兴趣想知道！请不要来叨扰我。”

见其勃然变色，奈何郦棂丝毫不惧，还不忘暗笑好歹相识多年，量时析岁也不敢对自己怎样！思量间，轻启朱唇而笑，明眸亮似星辰，“哎哟……时大堂主平日里不是对女子很谦让吗？为何今番气度尽失呀？”

时析岁当下不可奈何，平时自己就已经够厚颜了。岂料，郦棂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登时自惭形秽，叹气道：“唉……有何事快些说来吧！”

闻言，郦棂不忍掩唇悦笑，似那豆蔻少女般烂漫。但须臾就强忍了笑意，佯装不悦，蹙眉道：“姓陈的那小少爷所以都与我同船而游，定是你暗中出手吧！”

“我还以为有何要事！”时析岁一派漫不经心，笑问道：“是又何妨？方才不是给妳长面子了？”

郦棂冷哼一声，轻喝道：“这是另外一回事！你结合外人戏耍于我，就是你不对！”说着，竟运气悬于掌心，飞快地向时析岁打来。

时析岁见状，脚步往左侧轻移少尺，便躲开了攻击，冷怒道：“不要仗着刘叔要靠妳打探情报，便可以目中无人，惹恼了我时析岁，我照样敢将你废了！竟还说晨裳与清曲是外人？当年若不是妳从中兴风作浪，事态也不会如此严重！”

郦棂也是怒火中烧，冷喝道：“你们几人总是轻视于我，事事都向着那个傍若无人的李清曲！刘叔不仅把我等养大，还将生平所学无私相授。是李清曲不思回报，忘恩负义在先，活该有如此下场！”

时析岁冷笑了笑，驳道：“说我等几人轻视于妳，怕是说反了吧？岂不闻妳自视甚高，不屑与我等往来？”

“笑话！”郦棂亦然也是反驳道：“本来吴屹幼时与我感情要好些，就是被李清曲搬弄是非而疏远了我。”

“简直是固执己见得可怕！”时析岁已不想再与之废话，甩手就径自而走。

“固执己见？”郦棂立即骂道：“哼……本姑娘早就想教训你一番了，就让我瞧瞧你近年来的武功进步多少吧！”语落，朝时析岁踏尘飞去，运尽全身内力悬于掌中，朝其后背袭击。

时析岁深感背后之压迫，刹时转身出拳相抵，讪笑道：“内力不见一丝进步，看来近年妳只顾着风花雪月，怕是不曾专心练武吧？”

郦棂被其拳风怔住而不敢前，想起刘叔说过几人中天赋最高的是时析岁，钱塘三文武中武力自然也是最强的。闻他性情古怪，若真的惹恼了他，定是自讨苦吃。故而，收手敛衽，淡笑道：“逢人都说你不过区区市井纨绔罢了，只是仗着刘叔才混个钱塘三文武的名头！如今看来，也并非浪得虚名！”

时析岁冁然而笑，得意道：“知道怕了就好！我可真要走了，切莫再阻拦！”拍了拍衣裳，正欲阔步而走。

郦棂秀美的双睛轻眨，轻喊道：“喂……我俩找个地方坐下聊聊吧！”

时析岁登时一怔，回首问道：“妳竟会主动寻我聊天？是定另有所图吧？”

“当然！”郦棂也不否认，笑道：“你我好歹相识多年，不会假意推托吧？”

时析岁见她似真有事相问，饶有兴致，叹笑道：“若我不答应，妳定然会说我偏心清曲。妳尽管带路便是！”

郦棂见其答应，一时忍不住盛笑，“呵呵……随我来吧！”

红曲楼中，谢铁与李二喝得不是特别尽兴。或因郦棂与陈歉游船太过惹人注目，此夜来此楼的看客也少了些。台上的歌伶，表现也不尽人意，唱曲水准均不及郦棂一半，着实没有太大意思。

谢铁放下杯子，叹笑道：“唉……红曲楼果然少了郦棂，黯淡许多不止！”

李二虽不常听曲，也是这般认为，“方才那几个歌伶唱得确实一般，但人家沦落风尘也是不易，谢兄就不要太计较了！”

谢铁赞叹道：“不想李兄还这般恻隐之心啊！谢某受教了！”

不等李二说话，台上又缓缓而来了一个歌伶，看着还不过二八年华，稚嫩的脸庞略显羞赧，见她浅浅福身，悠然唱道：“肝肠百炼炉间铁，富贵三更枕上蝶，功名两字酒中蛇……”唱了这几句，舒气停了停，又将后一段曲唱了出来，便草草收场。

虽说唱得也是非常平庸，但台下之人一时停下了喧哗，似乎都在回忆旧往。此曲胜在耳目一新，与先前那些风花雪月，幽怨连连的曲子不同，故颇受青睐。此曲尽写人生虚幻，求而不得，而歌者未深染世俗，声音自然带着几分为说新词强说愁的烂漫之气，又怎不让在场的人深思。见那歌伶刚退回屏风后，就有人好奇其名字来了，看着似乎就要名声鹊起了。

此曲名为《卖花声.悟世》，乃才子乔梦符所作。因此曲颇含哲理，至正初年间颇为流行，但渐渐的就鲜有人弹奏，今夜倒是意外之喜。世事多艰，富贵就像是梦中蝴蝶翩翩美好，三更醒来亦逃不过庄生晓梦。功名更似酒中之物，杯弓蛇影般飘渺得很。尽管如此，世人仍不知疲惫，前仆后继。但又因这般精神，历史中才留下了无数光彩夺目的故事与诗篇。悟世，悟世，又岂能一朝闻道？路漫漫其修远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