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老翁的厅堂相对狭窄,白桑柔见茅屋灯火昏沉,空气混浊,久被颢气浸润的她似乎有些难受,所以选择到外面走走。
这时厅堂就只有三个女子,李玉梅也是出身乡村,对此环境当然视若无睹,随意拿了两张长凳一拼,巴巴急急的竟就合眼入眠了。
四野这般目生,青雪当是没法安心合眼。她惯饮歌楼之息,此时虽也颇为疲惫,雪掌抚腮,久闭双睛仍不能寐。因而无奈扬睫,端坐丰盈倩丽之姿,巧盼冯烛伊星灯映愁,俏脸疑升难色,不由关切婉笑,“烛伊妹妹何故怏怏不乐?是否觉得自己拖累大家致此田地,而心有惭愧?”
冯烛伊不想被青雪探出了心思,也没有何掩饰了,蹙眉一笑,“哎……竟被青雪姐姐猜对了。以前我只身一人了无牵挂的,从不信友谊有诚心此谈,但如今我的心境已然相反,心绪因而有些铭感。”
“往昔姐姐的性情也与妹妹这般深闭固拒,但认识玉白他们后,便也开始转变了。”青雪为了劝慰冯烛伊,不惜将她畴昔所有不堪的过往说出,只是如今脸容已然释怀带笑。
冯烛伊不想眼前矜持婉婉的青雪,竟有这般放纵而凄厉的往事,心儿不由怔了良久不能言语。幸好熟寐的李玉梅樱唇忽而大声呼气,扰了此时的慌神。冯烛伊打量了一番熟寐的李玉梅,玉腿苗长随乱依,亭亭柳腰露玉肌,毫无一丝温雅可言,登时惹得她悦笑不止,掩唇秀叹,“呵呵……这丫头有个秀出班行的哥哥关怀着,就是放肆啊……都身处险境了,还能睡得这般安稳。”
“夜雾霜凉,不要让寒气侵扰才好!”青雪见之,随即为李玉梅拉正了衣衫,继而看向冯烛伊怜笑道:“经此之险,我们已如同家人一般。妹妹以后就不要徒增无益之忧了……”
“知道了姐姐!”冯烛伊浅笑了笑,又不由道:“脱里他们已狠心要将我缉捕为止,大元疆域茫茫无边,恐怕我此番是躲不过囹圄之罪了。”
“妹妹放心!天大地大的,定能寻个容身之地。”青雪劝慰一声,便挽住她不再言语。
茅屋外,篱笆内。白桑柔与李玉白三男子已交谈有时,此时闻张怀远忧心道:“那陈永存诡计多端,时刻都有可能袭击,不知我等几时出发?”
李玉白心知脱里是要誓擒冯烛伊,亦然想此时就赶程了,但又心怕冯晨裳的箭伤会因颠簸而变得更为严重,迫不得已地叹道:“怀远兄,还是等天明了,再作商量吧。”
张定边拍了拍张怀远肩膀,淡道:“冯兄的伤实在不宜奔波,等他好一些了,才走不迟。”
张怀远心念为了早日能与张怀德重聚,有些过急了,自嘲一笑,“反正如今田地,已是你死我活了,当没有何忧怕的。”
白桑柔未露笑意,浅语道:“预防陈永存他们忽然赶来,我这就去前方隐蔽静观,若有情况便回来告知你们。”
张定边关切道:“我与白姑娘同去吧。”
岂料,白桑柔冷道:“不用,我一人便可。”语落,不等三人反应就飞身离去了。
张怀远不由讪笑,“嘻嘻……定边大哥,这白姑娘怕是嫌弃你多事了。”
“呃……怀远兄弟此话确切?”张定边赧然一笑,不知所语。惟见李玉白笑慰一番,三个男子继而同声放笑。
谈笑飞光易逝,已而间就是天亮了。见卧房里冯晨裳已经醒来了,李清曲瞧其双目神采,薄唇红润,证明箭伤亦然好了许多。不由心叹此祖传妙药,成效之神速。
于老者屋中匆匆用膳,冯晨裳饱腹后觉得自己精神焕发,行动已无碍,不想拖累大家行程,更不想给老者增麻烦,所以执意赶程出发。
几人李清曲也是这般意愿,所以诚心向老翁道谢一番,便扬鞭离去了。
谢铁等人与李玉白等人即使如何困窘,都瞋目扼腕,从不受制于敌人。贺喜格与脱里两人亦然不肯轻易放手,恫疑虚喝地一路追赶,连番斗逐。不知不觉间,彼此已是走过了差不多两月光阴。
此时,所有人都来到了一连绵不断的山脉之中,四野峻岭入云,可见山岳之险恶。此间地界属于江州、蕲州还是安庆,怕是只要白桑柔师姐妹俩才知道了,原来她们早就有过细议,若是任秋歌等人不辞劳苦地蛮缠不放,就于此山道会合。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风尘雨雾,幸得个个安然如故。无论脱里他们,还是谢铁一行,此时都倍感欣慰。
来不及多谈,便闻脱里看向谢铁他们,高声喊道:“我们重聚于此地,证明连天都助我等了!连绵四野,山岭多陡峻,你们不可能再有退路了。”
贺喜格得意道:“你们个个年富力强的,前程当如眼下山脉这般宽广,何必为了一个妖女而弃之?”
身边良朋作伴,陈歉似乎毫无畏怯,竟闻他揶揄道:“任大人真是锲而不舍啊……你们都说此间群山围绕,人迹罕至,就算将你等全部戮尽,恐怕也没有人知晓吧?”陈歉此话只是希图惊吓,或许真的有良效也不一定。
奈何,脱里仰天放笑,“哈哈……我等三百之众,个个兼怀绝技,岂会怕尔等区区不过十五人?”
谢铁脸容一直带笑,因他已经对此山形打量了一番,白云遮迤逦,远目不及尽头,而白湛露果断地引他们到此,应该是离白仙山不远了。
慕梓搂抱怀中的张扰弱,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峻峭的山岳,难掩喜悦的她已不知身处险境,惊异地叹道:“娘亲,这些山怎会这么高啊?”
慕梓怜笑道:“因为她们怕羞,所以都躲到云里了。”
此时已入酉时,谢铁等人仍不以为然,脱里猜疑对方有意拖延,高声道:“谢风流,你还是交出冯烛伊吧。不然彼此真的要你死我活了!”
贺喜格拔剑指着冯烛伊,肃穆道:“事到如今,彼此皆无退路。欲止兵戈,她是惟一。”
张定边喝道:“动手吧!我早说过了,万不能弃下一人……”
这时,白桑柔师姐妹俩站于偏后些,闻白湛露低声喃道:“师姐,眼下光景已不可能安然抽身了!难道真的要带谢风流他们上白仙山?”
白桑柔淡道:“先等到天黑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