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瑶月亦不再逃避,从容自若地答道:“当年的监考员中,有一位蒙古高官生来非常痛恨我等南人,加上他忌惮父亲的才学。所以考试当天竟冤枉我父亲作弊,取消了他的殿试资格不止,竟还收入天牢。数日之后,父亲悲愤欲绝,不幸于狱中吐血身亡。岂知那恶人为斩草除根,竟连年幼的我也想赶尽杀绝……”
“可恶至极!”谢铁登时双拳紧握,义愤填膺地愤怒道:“鞑子霸我河山,欺我同胞!天理何在?”
冯瑶月从他眼中看到了不甘,深感谢铁仍存一丝救国救民的责任,宽慰地回忆道:“幸得当时刘叔叔一举中得进士,四处打点才让我苟活于人世。他可怜我年岁尚小,无依无靠,便把我带在身旁,视如己出。时光匆匆,我一路与他南下中原,北返处州青田,悄然过去十年,我也出落得亭亭玉立……”
“确是这样……”谢铁闻言邪魅一笑,打断道:“容貌虽算不得倾国倾城!但也算得天生丽质!”
冯瑶月被他惹得有些心花怒放,但须臾间,又接着道:“一日,闻及当年害死我父亲的蒙古人,即将东巡镇压乱民。心知此人生性好色,我瞒着刘叔叔四处打听他的行程,然后充当军妓潜入他营中,待机刺杀之。自入营起,我每日将匕首藏于内衣之中,枕戈待旦。”忽尔,沉默片刻,鼻尖怒气呼之,“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盼得与他欢愉之时,当衣物慢慢的脱落,我已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但即将直桶心房的一刻,那厮竟轻易地躲过了……”
谢铁急促不安,如同身临其境,快语道:“妳是如何逃出来的……”
“上苍保佑!”冯瑶月双手合十,泪眼婆娑,“那厮将我狂打一顿,不料他旧疾发作,疼痛难忍而难发一语。故而,我趁着当时已是入夜时分,便偷偷从后营抽身离开!事发不久,便传来他身故的消息,真乃恶人有恶报。我因不想连累刘叔叔满门,自己一路逃亡骑马筚路而南下,穿林涉水,终回故乡。”
谢铁见她哽咽不已,岂不知原本的纤弱女子,历尽此等九死一生之事,其间饱受的痛苦与艰辛,需要多少光阴流转方能抚平。念此,一时不由忆起了自己的悲凉身世,彼时可谓无声胜有声。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夏天的夜晚仿似能为人拂去哀愁,俩人沉吟不语了颇久,终于闻得冯瑶月声如呢喃,软语道:“天南地北已数年,不知刘叔叔此夜可否也在静观着这明亮的寒月?身体可否安好?”说话的声音虽低沉,但明显释怀了许多。
“好人自有好报!他定然会长命百岁的!”谢铁双手轻抚着冯瑶月的俏脸,为她理了理发鬓,浅笑道:“一下子把心里话说出来,压抑着怨气可否释怀了许多?妳日后若受委屈,当不必自己忍受,我会第一时间为妳分担。因为今生妳注定是我谢铁的妻子……”
“你不觉得我很自私吗?可能刘叔叔还一直为我担忧费神!我却已偏安一隅,饱饭终日。”冯瑶月诧异地看向他,旋即又低头内疚不已。
谢铁低头凑近她,笑劝道:“若你实在于心难安。等现在手头的麻烦处理完毕,我便与妳一同前去处州青田拜访刘先生,可好?”
闻言,冯瑶月赫然一怔,须臾便喜出望外,颇难以置信,“此话不假?若真是如此,真乃胜过他乡遇故知啊!”
谢铁见她笑靥如花,漫不经心地道:“前提是妳得嫁给我才是!”
“你就不能正经一会吗?”冯瑶月娇羞一笑,双手用力把谢铁往后推开了。
“妳不否定!便是答应了!哈哈……”
“谁答应你了!我看你是耍流氓惯了!”
灯花半暗半明的长廊中,刘先生缓缓转身,而后长叹一声,“当今世道,恐不久便会翻天覆地!铁儿即使以局外人的身份北上,但身为侠义之仕,岂能旁观忍退?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