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张定边自江右一别后,谢铁夫妇自然无心再信马由缰,于便提速东进江浙,不出半月竟已到了处州境地。
这日,暮色沉沉,黑夜将至。谢铁似感这江南的秋夜,要比中原寒凉几分。冯瑶月体质虚弱,冷月霜露最是无情,若不幸染上了风寒,人生地疏,岂不危哉。念此,容不得马儿懈怠,蹄疾如风般穿梭着。
车厢忽而摇晃不平,冯瑶月毅然无意翻诗,轻拨窗纱,依依探身而出。岂不知夫君这般是怕误了投栈的时辰,秀娟掩唇,笑声可怜迷人,“呵呵…天色仍尚早,夫君大可不必这般害急!”
闻言,谢铁猛地醒悟,一时脑热竟忘了冯瑶月也是饮处州水而长的江南姑娘,缓笑道:“为夫愚钝,居然忘了处州乃娘子的第二故乡,只不知妳我此时所居于何县境内?”
冯瑶月顾目巡望,眼下道路稀少,群山万壑,蹙眉道:“此地群山环绕,人迹罕见,应是云和与青田的交界处!过了这几座山,便可直通青田了。”语落,忽而欲言又止,神情显忧,为免谢铁察觉,速速以笑掩之。
“天色不早了,首要之急是先找个客栈投宿!”闻及所在处,谢铁大喜过望,毅然无暇留意此刻冯瑶月脸容的一丝忧虑。
天公作美,人疲马乏之际,忽见杨柳悠悠处,会逢客栈四个大字扬风而起,望者见之,无不久旱逢甘霖。吩咐下人把马儿安顿好,夫妻俩人便直接去找掌柜安排住宿,岂料房间皆已客满,奈何冯瑶月百般求问亦是枉费口舌。
这掌柜长得慈眉善目,自然有着一副好心肠,见夫妻二人风尘仆仆,便直情相告,“这般时辰到此,老夫岂不明白你俩之难处呀!但方才来了一行走江湖的布商,为首之人把剩下客房全包了!”
谈话间,说曹操曹操到,忽而从门外走进一身材高壮的青年男子。掌柜顿时声如蚊鸣,附耳道:“那人便是布商头目,不妨你俩试着问问他可否腾出一间房子来!”
夫妻二人如此光景,青年男子大概看出了原由,便径自走近二人,笑容优雅,作揖道:“想必二位也是来投栈的吧!在下本想天色已晚,此地又偏僻,理该不会再有人来,故而才把剩下的客房全包了……”随即,回首望向掌柜,吩咐道:“老板!麻烦您让小二去把我的房间收拾收拾,让给这二位吧……”语落,轻笑了笑,便径自上楼了。
“阁下请留步……”谢铁连忙把他叫住,问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家住何方!今日之恩,我夫妻二人日后定当报答。”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青年男子不曾回首,继续迈步而走,却能感受到他散发的淡然与洒脱。
谢铁拉着冯瑶月匆赶至他身前,拦道:“人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谢某从不白受他人恩惠……”
青年男子与谢铁身高相等,冯瑶月微微仰头,爽朗道:“恩人若不嫌我二人出身卑微,不妨交个朋友如何?”
青年男子岂料这番言语,竟由一女子口中说出,登时豪迈大笑,赞叹道:“如此内刚外柔的贤妻,贤弟真是好福气呀!”正了正身,诚恳道:“在下姓徐,名寿辉,蕲州罗田人氏。”
此言一出,谢铁顿觉惊叹不已,“阁下莫不是江湖人称:城北徐公的翩翩卖布郎,徐寿辉,徐贞元?”激动了须臾,忍不住打量对方一番,“耳闻阁下鼻若悬胆,唇如涂脂,貌似潘安且为人慷慨大义。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呀!”
冯瑶月早几年也有耳闻,却不似谢铁那般性情,又见徐寿辉因羞赧而不知所措,连忙自我介绍道:“小女子名叫冯瑶月,夫君名为谢铁。”
盛情难却,徐寿辉应接不暇,唯有陪笑,“天色不早了,徐某明辰仍要起早赶路,就先失陪了。”语落,不再多费口舌,径自离开。徐寿辉心谙这二人温文有礼,出言不俗,男的面如冠玉,女则杏脸桃腮。如此一对人中龙凤,为何会出现在这深山老林之中?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还是避而远之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