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武强撑着身子拦住正要往外出地辛天东:“三大世家携圣主之命而来,现在出去只有死,少爷夫人赶紧逃!”
老卒们纵使身经百战,也抵挡不住修行者的步伐,欢喜连连的外院一刻间化成修罗地狱。一名老兵倒在内院的门槛上,捂着喉间汹涌的鲜血,瞪大的眼睛牢牢锁在灯火红映的婚房。
“赶紧走,再不走来不及了!”阿武吼叫着,苍白如雪的脸庞在摇曳烛光下格外狰狞。
小艾苦笑连连,抽出架子上的长剑,问道:“从哪走?”
“掀开床板,走密道!”
掀开床板,露出黝黑的洞口,顾不得拿起蜡烛,拉起辛天东一同跳入洞中。
密道很黑很长,小艾拎着长剑走在前面紧紧拉着辛天东的手。
家里的仆人大多是从天都追随而来,一起生活了很多年。辛天东仿佛看到无数把锋利的横刀切开相熟家丁的脖子,斩碎他们的身首。上面不时隐约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听着那些重物砍断骨头的声音,他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感觉到辛天东的惊恐,现在不是安慰的时候,小艾只得更紧地攥住他的手,加快步伐。
或许是上天眷顾,没有人追杀到密道内。小半个时辰后,城南,某一栋茅屋的地面上从下面顶开,从洞中爬出两人,灰头土脸,极为狼狈。
茅屋极其破败,遍布的蛛网证明着这里无人居住。厚厚的积雨云遮天蔽日,不见一丝星光。
轻轻推开房门,小院之中几近腐朽的木桌旁站着一位高大的男子,举头望云似乎在等待着大雨得到来。
小艾将辛天东护在身后,长剑指向高大男子问道:“什么人?”
高大男子缓缓转身,怀中抱着一柄长剑,面色悲戚阴沉。
“二叔?”辛天东面色一喜,旋即黯淡:“整个中州知道我家密道在这恐怕也只剩二叔,二叔,你也要杀我不成?”
来人清河崔氏崔述,辛武贤结拜义弟,在得知圣主判辛武贤满门抄斩后,暗中潜到越州。
崔述脸色阴晴不定,眼睛扫了扫将辛天东护在身后的小艾,抿了抿嘴唇还是没说出话来。撤开身子,叹了一口气,说道:“再往南跑,顺都江而下飘到南海方有一丝生机,今世,不要再回中州!”
“二叔怎么办?”辛天东问道。若是得圣主之命前来截杀,辛天东不死,必会牵连崔述。
“这你不用管,赶紧走!”
小艾躬身行礼,拉着辛天东向河边跑去,忽然耳旁传来崔述的传音:“你家老祖没死,圣主亲手种下魂印,凡血亲皆可用秘法追踪,若不想连累东儿,就让东儿一个人走!”
小艾身子轻顿,旋即恢复正常,积雨云愈来愈厚,云层中隐隐流窜的电光愈来愈盛,大雨即将而下。
“与夫君相识,是小艾最欢喜的事情,往后余生,但恕小艾不能相陪,夫君,赶紧跳江走!”远处响起追杀之声,都江岸边,小艾轻抚辛天东脸庞,柔声说道。
“跨过了厅堂,掀起了盖头,汝就是吾妻,生,便同生,死,便同死!”辛天东语气决然。
小艾动容,不可思议地看着记忆里柔弱的丈夫,但语气淡然:“我问你,圣都曲城为何会亲率清河崔氏、琅琊王氏、荥阳郑氏,在大喜之日破门灭家?”
“因我爹权柄太重,圣主猜疑!”
惊雷落下,点亮阴沉许久的天空,积雨云似乎得到了信号,磅礴大雨倾灌大地。
“哈哈哈!”大雨抹花了精美的妆容,又一道惊雷落下,点亮天地,狂笑的脸庞显的极其狰狞悲戚。
抹了一把雨水,扔掉头顶的凤冠,如瀑布一般的长发在雨中滑下,抓住辛天东胸口狞笑道:“因为我是异端邪说的魔宗之女,你全家都是因为我而死,你应该恨我,拿着剑,把我的头颅砍下,去圣都请罪,你就可以活下来!
“异端邪说,又是异端邪说!哈哈哈!”大雨浇透了二人红色衣衫,现出辛天东羸弱的身躯,但语气不容置疑:“现在的圣都早已不是以前的圣都,存天理,灭人欲,这是什么鬼道理,稍有异声,便是魔宗,他们用这种法子破的门,灭的家还少吗?天下人变成行尸走肉,天下人都变成程家的奴隶,他们才会满意?”
天地间雨声更紧,淹没了远处刀剑铮鸣,痛苦嘶喊:“那又如何?程家就是天道,他要杀你,就是替天行道!”
辛天东用力掰开小艾攥着胸口红衣的手掌,将一丝微凉拽入胸膛:“我不娶你,他们一样会杀我,此事与你无关,我从未后悔与你相识,娶你为妻,是我的幸运,我现在是你的丈夫,是你的夫君,咱们一起逃,一起复仇!”
两行清泪与雨水同落,混合着泥土流入江中,伴随着浑黄的江水簌簌向南,朱唇轻启:“我也未曾后悔!”
感受着手掌传来的温暖,苍白的脸庞露出一丝决然,身躯缓慢向前,轻吻自己的夫君:“夫君记住,你的妻子名为华蕊,我不会让夫君陪我一起去死,我的夫君会活的很好,带着我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身形缓退,长剑向前,刺进辛天东右胸,强忍着泪水,轻轻一推,辛天东瞳孔猛缩,刹那间意识便失。浑浊的江水裹挟着无限的愤恨奔流向南,奔去南海。
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蜇的双眼很疼,抹了一把脸庞,努力让自己的视线更加清晰,轻抖长剑。秀美的长发打了一个回旋,撕裂雨幕,红衣如火凤,毅然奔向远处无尽的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