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再遇河滩,我范姨坠入了她人生的激流(1 / 2)

在我还没有想好如何在这个暑假来应对所有人的责问的时候,我人生第一次面对的亲人死亡,让我的行径从此以后不在是个值得提及的大事。之所以把他称之为亲人,是因为如果他活到现在,那么我对他的称呼就是“岳父”了,遗憾的是在我喊他“岳父”之前,在那个暑假他离开了。

本来他的离世于我也无所谓,但是,他离世的时候我目睹范姨此生最无助的哭喊时,让我知道了人生不是所有的离开,都能挽回;也让我知道了,人生,真的不能什么都可以无所谓,比如,责任。

他死于溺水。

随着城市建设的发展,我曾经溺水的倭垦河上游经过筑坝拦截建成了水库,作为民用水源地。据说蓄水量规模达到全省第一的水平。

那天高江江的父亲高伯伯与翟建国的父亲下班后带着自制的网鱼的篓子,去水库闸门下游网鱼。网了一阵没有收获,翟建国的父亲不太甘心空手回家,就喊着高伯伯溜达到了大坝平台上察看,试图到坝里的水域碰碰运气。大坝的里侧是水泥斜坡,那里没有台阶,斜坡角度非常陡,而且湿滑,是严禁人进入的,但是翟建国的父亲坚持要进到下面去,而他自己并不敢冒然下去,就怂恿高伯伯,高伯伯是一个非常老实厚道的人,经不住同行人的再三劝说,就在翟建国父亲的把风下擅自翻越了护栏进去,结果连站立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他就顺着斜坡滚进了水库里,在挣扎了几分钟之后,高伯伯终于没有争取到后悔的机会,直接溺水死在十几米深的水库里。

范姨赶到时,她的丈夫已经被打捞上来,平躺在那里,被宣布了死亡。

范姨这个一向沉着乐观的女人,在那个时刻,不顾一切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那是一种哀嚎,里面包含了范姨不甘心的疼痛和束手无策的绝望。她确实不会甘心,毕竟这个女人,这半生还没有输过什么,单就急救常识而言,不管是科学论述的,还是民间流传的,她都能知晓并会加以运用,然而面对已经死去的丈夫,她现在却回天无力。

范姨的哭喊在那个下午穿透了整个水库库区,也穿透了我的心。我的心脏开始颤栗,不断地颤栗,仿佛有人用手抓了一下松开,又抓住,又松开,我的心就接连不断地颤栗。那个时刻,我流泪了,是我作为成年男人的第一次流泪。我眼前呈现出了记忆中别人描述的我被范姨倒背着奔跑的画面,于是我试图背起高伯伯努力一次,但被范姨阻止了,即使面对这样的悲痛,她依然理智客观,她知道高伯伯已经彻底失去了跟我一样的幸运。